叶天寒蹲在柴垛后头,手指贴着地面,一点一点把身前的枯草拨开。那老卒的身影刚拐进伙房后巷,脚步轻得像怕踩碎了影子。他没跟上去,也没出声,只是把腰间的铁链往怀里收了收,生怕金属磕到石头发出响动。
巷口两侧的土墙不高,但足够遮人耳目。他伏低身子,耳朵朝那边偏过去。
“……东线没人守,昨夜就递了信。”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他们今晚必来探营,只等火头兵换岗。”
“粮仓那边呢?”另一个声音问。
“照旧三班轮值,但戌时一过,南角会空半柱香的时间——够他们摸进来点火了。”
叶天寒的呼吸慢了下来。他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话听着不像胡扯,也不像寻常违纪。军中换岗、巡哨间隙,这些事平日里他只能远远看着,但从陈虎教刀时随口提过的几句规矩里,他知道——哪个时辰该谁当值,哪段防线由谁接替,都有定数。现在这些人说的,分明是故意留出的破绽。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上冰冷的土墙。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今早的事:泼水、告状、加活……原来不是为了整他,是为了把他支开,让他忙得顾不上注意别的。
可他们怎么知道他会盯着?
念头一闪,他又想起自己刚才坐在石块上时,那几个老卒偷偷打量的眼神。那时候他还以为是挑衅,现在看,更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起疑。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手心有点湿,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攥得太久。这帮人胆子不小,敢在军营里勾结外敌,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靠山。可不管是谁撑腰,只要蛮族斥候真敢入营,烧了粮草、劫了兵器,整个北境防线都得动摇。
而他,正好撞上了。
他没立刻走,又等了一阵,直到那两人分开,各自朝着不同营帐走去。其中一个路过时还拍了拍腰侧,像是在检查什么物件。叶天寒眯眼看了看——那人腰带上挂着的,是一枚铜哨,样式和普通巡哨兵用的不同,短了一截,哨口还有道斜痕。
他记下了。
回到角落那块常坐的石头,他坐下,头微微低着,像是累极了歇脚。其实是在想事。十年死牢里,他学会的第一条活命法则就是——别出头。谁嚷得大声,谁死得最快。可这些年他也明白另一件事:不出头能活,但永远只能躲在暗处。
陈虎教他练刀时说过:“你砍那一斧,是为了饭馊了?还是因为他踩了你的尊严?”
那时他答的是后者。
现在他想问自己:听见这些话,是要装作没听见,继续劈柴做饭,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往前迈一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不觉得疼了。不是麻木,是清楚地知道,这点伤比起将来要走的路,根本不值一提。
远处传来打更声,一棒锣响,戌时将至。
他抬起头,看见陈虎从营道那头走过来。皮甲未卸,佩刀在身,脚步稳健。应该是例行巡查。
他在离叶天寒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说话,先扫了眼四周,才低声问:“还在这儿?”
叶天寒点头:“等人散了再回去。”
陈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后,皱眉:“你脸色不对。”
“没事。”叶天寒摇头,“就是想到些事。”
“什么事值得你坐这么久?”
叶天寒没直接答。他望着前方营帐间的小路,那里刚刚走过一个巡哨兵,正是之前出现在巷子里的那个,此刻却穿着整齐的号衣,手里拎着灯笼,看起来像个正经当值的。
“你说,”他忽然开口,“要是有人想给外面通风报信,该怎么下手?”
陈虎脚步一顿,眼神冷了几分:“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不是乱说。”叶天寒声音压低,“我是听见了。”
陈虎盯着他:“听到了什么?”
“有人约了时间,说今晚会有蛮族斥候来探营。”叶天寒抬眼看过去,“东线防区会空,南角换岗有漏洞,连火哨的暗号都对上了。”
陈虎的脸色变了。他没立刻反驳,也没呵斥,反而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靠近后,才沉声问:“你在哪儿听到的?”
“伙房后巷。两个老卒在说话,一个带铜哨,短嘴斜口的那种。”
陈虎瞳孔微缩。他沉默了几息,忽然伸手抓住叶天寒肩膀,力道不小:“你没告诉别人吧?”
“只告诉你。”
“很好。”陈虎松了口气,却又紧绷起来,“这事不能往外传。你知我知,不能再多一个人。”
叶天寒点头:“我不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虎盯着他,“要是查无实据,你这就是诬陷同袍;要是消息属实,那就是通敌大罪,牵连整个营区。”
“我知道。”叶天寒平静地说,“所以我没声张,也没动手。我在等你。”
陈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还真敢赌。”
“不是赌。”叶天寒站起身,比陈虎矮半个头,但站得很稳,“十年前我在死牢里等活路,等了整整十年。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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