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醒来时,医帐的帘子被风吹得一掀一掀。阳光斜切进来,在草席上划出一道金线,正好落在他护在胸口的手背上。他没急着动,只是把手指收了收,确认那张羊皮纸还在。
外面脚步声比昨夜少了几分嘈杂,多了点刻意压低的动静。他知道,那些议论还没散,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嚼。
陈虎来得不早不晚,端着一碗粥,碗沿磕了道豁口,像是从哪个伙房顺来的。他蹲下身,把碗放在草席边,没说话,先看了看叶天寒的脸色。
“能下地了?”他问。
叶天寒点头,撑着手臂慢慢坐直。肋骨处有点发沉,像被人拿钝器敲过几下,但不影响走动。
“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声音不高,也不低。
陈虎挑眉:“说。”
“那个老兵,夜里往外跑过两次。”叶天寒盯着他,“鞋底沾着红泥,东沟那边才有的土。你巡营的时候,应该见过。”
陈虎没接话,只眯了下眼。
“还有,昨夜我听见他说‘废纸’‘狗屎运’,可前天俘虏交代,蛮子内部有个内线,穿灰布短打,常在换防时递消息——和他一身行头一样。”
陈虎放下粥碗,轻轻磕在地上:“就这些?”
“不止。”叶天寒从怀里掏出地图,摊开一角,“统帅派去核实的斥候,走的是西线。可昨夜有人往北坡方向去了趟,绕得远,偏偏踩了条没人走的枯河床。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唯一能避开岗哨、通到外圈的路。”
陈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你连别人走路都记?”
“我在牢里活下来,靠的就是记谁几点咳嗽,谁半夜翻身。”叶天寒收回地图,语气平得像在说天气,“我不信巧合。三处对上了,就是人。”
陈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站起身:“我去报铁辕侯。”
太阳爬到中天时,军营操场上响起了集合鼓。
咚、咚、咚——三声急促,是重大军情召集令。
兵卒们从各营帐涌出,列队站定。不少人一眼就看见站在前排的叶天寒,穿着洗得发白的短打,腰间挂着那截铁链,脸色冷得看不出情绪。
铁辕侯没来,但他的令旗插在高台中央,由副将代宣军令。
“昨夜有人私离营地,携带密信意图通敌。”副将声音冷硬,“现已截获人证物证,押解到场,当场审问。”
人群一阵骚动。
不多时,两名亲卫押着一人走上高台。那人头发花白,脸上有道旧疤,正是前两天在医帐外骂叶天寒“瘟神”的老兵。他手脚被缚,却挺着脖子,一脸不服。
“放屁!”他吼道,“老子守北境二十年,杀过的蛮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你们就要给我扣帽子?”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是老赵啊……他儿子去年战死在烽燧台,按理不该通敌。”
“可也不能凭空冤枉人吧?”
副将抬手一压,全场安静。
“搜出身上的东西。”他下令。
一名亲卫从老兵怀中取出一枚蜡丸,掰开,抖出一张小纸条。副将接过展开,念道:“东渠防线将于今夜撤防,粮草转运至南仓。届时可引兵渡河,配合内应点燃烽火。”
台下一片哗然。
“这不是真的!”老兵嘶吼,“这是栽赃!我根本没写过这玩意儿!”
“你没写。”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
叶天寒已走上高台,手里拿着那张羊皮地图。他走到老兵面前,当众展开。
“但蛮子知道。”他指着地图一处,“他们标记的渡河点,就在东渠下游三百步。而这条撤防命令,是你昨夜之后才传出去的。”
他抬头扫视全场:“我带回这张图时,身上带伤,血流了一路。你们说我疯,说我不要命。可我要是真想害北境,何必拼死带回它?我又何必追查这个送死的消息?”
没人说话。
叶天寒转向老兵,声音沉了下来:“你在医帐外说我是祸害,说我是野狗。可真正的祸害,是躲在袍泽背后,一刀割断兄弟喉咙的人。”
老兵脸色变了变,突然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烧火的,也配在这指手画脚?”
“我不配。”叶天寒摇头,“但我带回了情报,也揪出了你。至于配不配——让铁辕侯定,让军法定。”
副将重重一拍令台:“人证物证俱在,无需再辩。按军律,通敌者,斩!”
老兵猛地挣扎起来,嘴里大骂不止:“你们懂什么!我儿子死在前线,朝廷连抚恤都没给全!老子为谁卖命?为谁守这破边?老子只是想活着回去种地!”
骂声未落,刀光一闪。
人头落地,滚出两圈,停在叶天寒脚边。一双眼睛还睁着,映着正午的日头。
副将冷冷道:“尸首悬旗杆三日,以儆效尤。此后若有同类,同罪处置。”
亲卫拖走尸体,血迹在石板上拉出一道暗红长痕。
操场上静得落针可闻。
日头偏西时,陈虎找到叶天寒,正蹲在营角磨刀。那是一把普通的战刀,刃口有些卷,但他磨得很慢,一下一下,节奏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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