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带着初秋的凉意，斜斜地照在病房地板上，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晕染成一种不真实的苍白。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味、淡淡的奶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地上那罐被踩扁的“皇室御用”奶粉的、甜腻到发齁的香气。
林晚靠在病床上，脸色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几分。胸口的卷心菜叶子冰冷地敷着，压不住心头的惊悸和后怕。她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地上——那件嫩黄色的小鸭连体衣沾了点灰，精致的小帽子歪在一边，扭曲变形的奶粉罐像一只被踩死的金龟子，无声地控诉着沈老夫人的虚伪和恶毒。
沈聿深坐在阴影里的椅子上，沉默得如同一块冰。空荡荡的衬衫袖口，无声地宣告着那枚蓝宝石袖扣的归宿。他手里拿着一个冷掉的馒头，干硬得如同石块，正一小块一小块地掰下来，机械地送进嘴里。每咀嚼一下，下颌线都绷得死紧。
病房里只有他撕扯馒头和咀嚼干粮的、单调而压抑的声音。
“陈锋，”沈聿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地上的东西，处理掉。那罐奶粉…送去检验，里里外外，查清楚。”他顿了顿，补充道，“…用我们自己的渠道。”
“是。”陈锋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拿出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面无表情地将散落一地的“礼物”扫了进去，包括那个扭曲的奶粉罐。动作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清理最普通的垃圾。
林晚看着那件嫩黄色的小衣服被毫不留情地塞进黑色垃圾袋，心头猛地一抽。那是给孩子的…本该充满祝福的东西…却被污染得如此不堪。她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陈锋提着沉甸甸的垃圾袋离开，关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陷入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阳光似乎也冷了几分。
林晚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手动吸奶器上。昨夜那钻心刺骨的痛苦和微乎其微的成果还历历在目。她咬了咬下唇，忍着腹部的隐痛和胸口的沉重，一点点挪动身体，伸手去够那个冰冷的塑料器械。她需要再做点什么，为那个在保温箱里战斗的小生命。
吸奶器拿到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她低头组装，动作依旧笨拙。当她拿起那个透明的喇叭罩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罩壁上细小的刻度线。
刻度…？
她愣了一下。她记得昨天小护士教她的时候，这个喇叭罩壁是光滑的，没有任何刻度。她疑惑地翻看着，终于在喇叭罩内侧靠近接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圈极其细微、像是用极细的针尖划上去的刻度！刻线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旁边还刻着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小的字母“W”。
温？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个吸奶器是医院提供的！是全新的！怎么会有人…在上面做记号？这刻度是干什么用的？那个“W”…是温伯？还是沈老夫人（Wen）？这代表什么？是标记？是警告？还是…某种恶毒的伎俩？！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手一抖，吸奶器“啪嗒”一声掉在腿上！
“怎么了？”沈聿深立刻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林晚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掉在腿上的吸奶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刻…刻度…这上面…有…有人刻了东西！还有…还有个‘W’！”
沈聿深眼神瞬间冰寒！他猛地起身，一步跨到床边，劈手夺过那个吸奶器。他翻看着那个透明的喇叭罩，当看到内侧那圈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刻痕和那个小小的“W”时，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的好母亲！当真是无孔不入！连一个全新的吸奶器都不放过！
他拿着那个吸奶器，如同拿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他强压下立刻冲出去杀人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东西重重地丢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砰”地一声关上！
“别用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陈锋！再拿一个新的！要彻底检查！”
门外的陈锋显然听到了动静，立刻应声去办。
林晚靠在床头，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连一个吸奶器都不安全…这医院里，还有什么是安全的？她看着沈聿深紧绷的侧脸和空荡荡的袖口，巨大的无助感再次将她吞没。
沈聿深坐回椅子，拿起剩下的半个冷馒头，继续啃。他咀嚼得异常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咬碎咽下去。馒头太干，他吃得有些急，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发红，额角青筋暴起。
林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头那点恐惧被另一种更尖锐的酸涩取代。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给他。
沈聿深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她，自己抓起旁边一瓶冰冷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才勉强压下咳嗽。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衬衫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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