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和沈聿深的目光同时转向声音来源。
是林晚。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那个暖奶器。她坐在病床边缘,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甚至还在微微哆嗦。但她的眼睛,那双原本盛满惊惶无助的大眼睛,此刻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温伯!那眼神里,恐惧依然浓得化不开,却硬生生地透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执拗!
她看着温伯,声音虽然发颤,却一个字一个字,异常清晰地问道:“保温桶…打开过吗?”
温伯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他似乎没料到这个一直如同惊弓之鸟、任人拿捏的女人会突然开口,问出这样一个直接到近乎尖锐的问题。
“少夫人说笑了,”温伯的笑容很快恢复如初,滴水不漏,“这是老夫人亲自吩咐厨房熬炖、密封好交给我的。我一路提来,不曾打开。怎么?少夫人…是信不过老夫人的心意,还是…信不过我?”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晚。
“不…不是信不过…”林晚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下面的话,“我…我只是…自己不敢开。”她猛地低下头,避开温伯审视的目光,肩膀缩着,声音带着一种脆弱的、近乎哀求的颤抖,“温伯…您…您能帮我打开吗?我…我手上没力气…” 她抬起自己微微发抖的手,那孱弱的姿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温伯看着林晚这副惊惧到极点、连开个盖子都要求助的可怜模样,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慢慢淡去,重新被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漠然所取代。果然,还是那个没用的菟丝花。
“当然可以。”温伯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动作优雅地要去拧开那个灰色保温桶的盖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保温桶盖顶那个银色旋钮的瞬间——
林晚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温伯那只戴着白色棉质手套的右手上!
手套!他戴着手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林晚被恐惧笼罩的脑海!他戴着手套!送“滋补品”却戴着隔绝指纹的手套!这绝不是为了卫生!是为了不留下痕迹!保温桶里的东西…果然有问题!他不敢直接接触!他怕留下证据!
巨大的惊恐和随之而来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晚!她几乎要尖叫出来!但就在声音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她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硬生生将它压了回去!不能叫!不能打草惊蛇!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压抑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交握的双手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仿佛因为过度恐惧而彻底崩溃。
这突如其来的“崩溃”,让温伯伸向保温桶的手微微一顿。他皱了皱眉,似乎对林晚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失控感到一丝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之中的厌烦。他没再理会林晚,手指稳稳地落在保温桶盖的银色旋钮上,准备拧开。
窗边的阴影里,沈聿深将林晚那瞬间爆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惊惧和死死盯住手套的目光,尽收眼底。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渗出的温热液体混合着之前咳血留下的冰冷粘腻,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感,如同最后的警钟,敲碎了他心中狂暴的怒焰。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肺腑,带来一阵剧咳的冲动,被他强行压下。再抬眼时,他眼底那焚毁一切的暴戾奇迹般地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刻骨的杀机。
“温伯。”沈聿深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温伯拧盖子的动作再次停住,转头看向沈聿深。
沈聿深的目光,没有看温伯,也没有看那个保温桶,而是越过温伯的肩膀,落在了病床上那个抱着暖奶器、埋着头、肩膀还在细微颤抖的、单薄身影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燕窝…放下。”
“她刚生完孩子,虚不受补。”
“你,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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