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个儿踱步往御花园去,想寻个清静处透透气。
绕过九曲回廊,眼前豁然开朗——西鲁的御花园竟是这般姹紫嫣红,与南平园林的雅致大不相同。
比起江南的婉约,此处的花草都带着几分塞外的热烈——花瓣更丰腴,色泽更秾丽,连香气都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暖意。
我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慢行,但见孔雀草开得恣意张扬,硕大的金色花盘几乎要探到路中央来,俯身轻触,花瓣在指尖微微颤动,异香扑鼻而来。
四季海棠更是簇拥成绚丽的云霞,花瓣肥厚如缀着朝露的锦缎。
碗口大的沙漠玫瑰在赭石堆里灼灼盛放,金红花瓣像是用晚霞染就的。
蓝紫色的鸢尾成片摇曳,花蕊间还缀着花粉。更有那从未见过的墨色曼陀罗,在琉璃花坛中舒展着妖异的姿影。
正俯身细看一株罕见的墨色曼陀罗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这些花木都是从天山脚下移来的。”
我闻声回首,但见玉贵妃领着数名宫人立在芙蓉丛旁,珠翠环绕的云鬓下,一双美目含着淬毒般的冷光。
我徐徐起身,嘴角微微扬起:“这倒是挺稀奇的。”
她见我这般从容,好似更加生气了,上前一步道:“觉得稀奇?”
广袖猛然挥向花海深处,“那厢边还有成片虞美人,再往深去还有薰衣草如烟似雾。这些你可曾得见过?”
我微微摇首,她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里原就不是你该踏足之地。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我懒得与她纠缠,转身欲离。这般漠视反倒激得她疾步拦在跟前,发间步摇激烈震颤:“本宫的话你可听清了?”
我蹙眉望向她攀住我衣袖的手:“我的去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唇色倏地苍白,伸手直指我面门,话音陡然转厉:“若不是你,本宫怎会被禁足月余?若不是你,陛下昔日偶尔还会驾临后宫,如今却连片影都不见!”
我拂开她颤抖的指尖,惊起几只藏在新蕊间的粉蝶:“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被我这般态度彻底激怒,广袖猛然一挥,对身后宫人厉声道:“嘴如此硬,给我掌嘴!”
几颗药丸自我袖中悄然滑入掌心,心下暗叹——真不该出来走动。
此刻若动手难免惊动整座皇宫,若不动手难道平白受辱……也罢,终归不该在他的地界生事。
心念电转间,我倏然转身欲走。她在我身后尖声呵斥:“还不动手!”
我只管自己疾步前行,却猝不及防撞入一方坚实的胸膛。
抬眸正对上贺楚阴云密布的容颜,凤眸里翻涌的怒意似要将四周空气都凝结。
我顿住脚步,顺势将额头轻抵在他玄色龙纹朝服的肩处,静立不动。
身后纷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满园只余宫人跪伏时环佩相击的细响,与战战兢兢的请安声:“陛下万福金安——”
玉贵妃的声音陡然转作哀婉凄:“陛下!此女在御花园冲撞臣妾。”
我正要抬头辩驳,贺楚却抬手将我的脸颊轻轻按回他肩头:“朕竟不知,何时这御花园成了禁地?”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芙蓉花瓣,“贵妃既这般喜爱花草,即日起便去北苑照料新贡的墨牡丹吧。”
玉贵妃霎时面如金纸,张口还要辩解。贺楚却已揽着我转身,将满园秋色与凄切哭求皆都抛在身后。
我低着头任由他带着前行,始终沉默不语。穿过月洞门时,他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落在我耳畔:“你可愿听我解释。”
我微微点头,心头泛起阵阵酸楚。他将下颌轻轻抵在我发顶,声音里带着久远岁月的尘埃:“我出生当日便没了娘亲,我娘血崩而死,父王认定是我克死了母亲,从来不愿多看我一眼。”
他话语微顿,喉结轻轻滚动,玄色衣袖下的手臂微微发颤:“六岁那年,皇后的两个儿子——我名义上的大哥与三弟,将我骗到御花园十丈高的假山顶上推了下去,摔断了腿。”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手足。
他苦笑着抚过我发僵的脊背:“从此我学着与轮椅为伴,连汤药都要银针验过三遍——不过是为在这吃人的宫闱里,挣一条活路。”
“后来的事你也知晓一二,你爹娘寻到我,不论初衷为何,终究助我坐上了储君之位。”
“禾禾,”他嗓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若没有当年那些算计与防备,我根本活不到遇见你这天。”
他声音里浸着深秋的凉意:“可也正是这些算计与防备,让我亲手斩断了与你爹娘的情谊,从此势同水火。”
“待我登临高位,俯视朝堂众生,那些人的心思如同摊开的舆图——往我后宫塞人,不过是想多添几枚筹码,而我照单全收,也不过是为权衡朝堂。”
他喉间溢出苦涩:“禾禾,我也是血肉之躯。”声音里带着自嘲:“偶尔也会临幸后宫,各取所需罢了。但从不看她们容貌,事后必赐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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