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积雪也变得不一样了,每一片雪花落下,都像一柄微缩的利刃,砸在苏青竹撑开的翠绿光罩上,溅起点点涟漪。
这里的煞气、怨气、还有……剑气,浓郁到了几乎化为实质的地步。
“这里的线……好可怕……”小石头再次颤抖起来,他的视野里,整个断剑岭都被无数道纵横交错、锋利无比的血色丝线笼罩,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任何踏入其中的生灵,都会被瞬间切割成碎片。
而他们三人,正一步步走向这张网的中心。
“抱紧我,闭上眼,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萧云归沉声对小石头说道,同时对苏青竹递了个眼色。
苏青竹会意,催动全身的竹魂之力,将护身光罩的范围扩大,光芒也变得愈发凝实,如同一口倒扣的翡翠玉钟,将三人牢牢护在其中。
萧云归则盘膝坐下,将小石头放在腿上,双手结印,那枚残玉被他置于双掌之间,悬于胸前。
他闭上双眼,识海中的《斩我经》再次翻开。
这一次,不是“斩凡我”,也不是“斩心我”,而是尚未完全领悟的第三篇——“斩天地”。
他并非要施展这门神通,以他现在的修为,强行施展只会神魂俱灭。
他要做的,是借用“斩天地”的一丝意境,让自己与这片被剑气充斥的天地产生共鸣,从而找到一条生路。
“万物皆有痕,剑意亦有迹。昔日斩我之剑,今日为我开路!”
他心中默念,识海内,那清明如洗的湖面开始泛起波澜。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自他身上散发开来,这剑气并不锋利,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包容与引导之意。
它们没有与外界那霸道绝伦的剑气硬碰硬,而是像鱼儿入水般,巧妙地融入其中,顺着那狂暴剑气的流动轨迹,寻找着其中的缝隙与节点。
苏青竹惊奇地发现,原本疯狂冲击着光罩的无形剑气,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攒刺,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过,形成了一股股有序的“剑气之风”,绕着他们的护罩吹拂而过。
压力骤减,她得以分出心神,看向闭目凝神的萧云归。
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种“梳理”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萧云归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已满是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跟我走,一步都不要错。”
他站起身,抱起小石头,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踩在了一个奇异的节点上。
那个位置,是万千剑气交错汇聚后,唯一的一处“风眼”,是杀机中的生机。
苏青竹紧随其后,她能感觉到,每当萧云归落脚,周围狂暴的剑气就会出现一瞬间的停滞,而他们,就是利用这一瞬间的停滞,在绝杀大阵中穿行。
这已经不是武学,而是近乎于“道”的境界。
她心中对萧云归的认知,再次被颠覆。
这个看似落魄的少年,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终于,在穿过这片长达数里的剑气走廊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断剑岭的山脚下。
这里,风停了,雪歇了,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尘埃混合的古老气息。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雄伟的山岭横亘在他们面前,与其说它是山,不如说是一柄巨剑的残骸。
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剑,自云端之上的山脊处被硬生生斩断,那断口平滑如镜,仿佛是被某种更加锋利的存在一剑削过。
断裂的下半截剑身,斜斜地插入大地深处,光是裸露在外的部分,便已高耸入云,遮蔽了半边天穹。
剑身不知由何种神金铸就,历经万古岁月,依旧不见丝毫锈迹,只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岩石与尘土,化作了山体的一部分。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磅礴剑意,正是从这半截断剑中散发出来。
三人站在这断剑之下,渺小得如同蝼蚁。
“这……这就是断剑岭……”苏青竹仰望着那巨大的断剑,震撼得无以复加。
究竟是何等存在,才能挥出斩断这样一柄神剑的一击?
又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大战,才造就了这片万古不息的剑气绝地?
萧云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巨大的剑身。
在他的识海中,那个七岁的未来之身,正激动得浑身颤抖,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仿佛是感应到了萧云归的到来,那沉寂了万古的断剑,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整个断剑岭都随之震颤起来,山石簌簌滚落。
一股比之前在剑气走廊中恐怖百倍的意志,从断剑深处苏醒!
小石头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他死死地抓着萧云归的衣服,小脸煞白如纸:“线!线!萧大哥……我们……我们前面的线,全都被斩断了!没有路了!”
他的天赋视野中,前方通往断剑岭的所有命运之线,在那一声剑鸣之后,竟齐齐崩断,化为虚无!
前路已绝!
萧云归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笼罩。
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那令人窒息的剑压,望向那巨大断剑的剑身。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了剑身上被尘埃掩盖的真容。
只见那宽阔如广场的剑身之上,竟镌刻着密密麻麻、宛如龙蛇游走的古老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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