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形我·断执。”他咬着牙念出《斩我经》第三重的名字,归一剑突然嗡鸣如泣。
剑尖悬在眉心三寸处,青玉色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在雪地上画出扭曲的符纹。
这是他方才划破左臂时悟到的——与其被未来之身吞噬,不如先斩自己“必活”的执念。
识海轰鸣如雷。
未来之身盘坐的青玉莲台“咔嚓”崩裂一角,他原本冷硬的眉眼竟浮起几分意外:“你要断的不是我,是‘我必胜你’的妄念?”话音未落,萧云归的剑尖已刺入眉心。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贯穿颅脑。
他眼前闪过北境流放时啃的冻硬炊饼,闪过苏青竹塞给他的半块烤薯,闪过青霄山门前被污血浸透的“叛宗”二字——这些画面突然变得轻盈,像被风吹散的雪片。
最后定格的,是苏青竹耳后那道淡青的疤,此刻正随着她逐渐有力的心跳,在他掌心里微微发烫。
“我要的不是赢你。”萧云归喘息着,血从眉心渗进衣领,“我要的是......”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姑娘,她的睫毛在雪光下颤动,“这一剑能护她走的路。”
归一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剑脊的青玉裂痕里,一道血纹如活物般游走,与识海裂痕同频震颤。
未来之身的身影开始透明,却在消散前低笑:“好个’借‘字。
剑债,终究要拿命还。“
“他奶奶的!”断眉客的惊呼像炸雷劈开雪幕。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平坦的雪地正以萧云归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北风卷着黑沙灌入地缝,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骸骨——那是无数人骨铺就的栈道,每块骨头上都刻着暗红的血咒,风过处发出呜咽的哭嚎。
火判官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踉跄后退半步,又猛地顿住——作为幽烛盟焚图使,他比谁都清楚这地裂意味着什么:“亡命路......千骸道开了。”他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抠住腰间的火折子,“这是盟里惩戒叛徒的死路,只有将死之人和背盟者能走。”
“那正好。”萧云归低头吻了吻苏青竹发顶,她的体温终于不再像雪,而是有了活人该有的暖。
他抱着她转身,归一剑自动落入掌心,剑身上的血纹与青玉光交融,竟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小石头突然拽住他的衣摆。
这孩子不知何时把脸贴在苏青竹颈侧,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竹姐姐的心跳......跳得比我还快!”他仰起脸,冻得发红的鼻尖上沾着雪,“她说不定能听见我们说话!”
萧云归喉结动了动。
他轻轻抚过苏青竹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已经从青白转为浅粉。“听见的话......”他声音发哑,“就当我欠你半块烤薯。
等出了这鬼地方,我烤一筐给你。“
风葬僧的刻刀在残碑上划出深痕。
老和尚盯着千骸道的方向,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持剑者借命,拔剑者斩我......”他喃喃重复着自己刻下的字,突然将刻刀插入雪地,“老衲虽已封笔二十年,今日却要为这一剑再写一卷。”
断眉客搓了搓冻僵的手,从怀里摸出半块发霉的炊饼塞给小石头,又扯了扯萧云归的衣袖:“我带路。”他望着白骨铺就的栈道,喉结动了动,“当年老盗首说过,千骸道的骨头会吃人,但若你心里有比死更重要的事......”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它们反而会给你让路。”
识海中传来未来之身的叹息,这次没有威胁,倒像某种认可:“记住,每走一步,你的命就薄一分。”
萧云归迈出第一步。
白骨铺就的栈道突然发出“咔”的轻响,最前面的几根人骨竟自动向两侧滚开,让出半尺宽的路。
苏青竹在他怀里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襟——这次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而是活人有意识的动作。
“她抓我了!”小石头踮脚去看,兴奋得差点滑倒,“竹姐姐抓你了!”
萧云归低头,眼眶突然发酸。
他能感觉到苏青竹的指甲隔着布料戳在他心口,像当年她塞烤薯时那样,带着点笨拙的力道。
归一剑在掌心发烫,剑脊的血纹正随着她的心跳明灭——这次不是未来之身的冷冽,而是属于现世的,带着温度的光。
千骸道深处传来阴风吹过的呜咽,像无数残魂在低语。
断眉客咽了口唾沫,攥紧腰间的洛阳铲当先走去,每一步都踩得白骨“咯吱”作响。
火判官摸出火折子点燃,幽蓝的火焰在阴风中摇晃,却始终不灭——这是幽烛盟特有的引魂火,专为亡命路准备。
萧云归跟着抬脚。
白骨铺成的栈道在他脚下继续开裂,像在为他让路。
他望着前方无尽的白骨林,怀里的姑娘又动了动,这次甚至发出极轻的鼻音。
“听见了吗?”他低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借了未来之身的剑,许了你一筐烤薯。”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等出了这千骸道,我还你自由——你想去青竹岭看雪,还是去南境摘桃花,都随你。”
识海中再无回应。
未来之身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只留下一缕剑意,缠绕在他心脉处,像根细细的线,将现世与未来轻轻系住。
白骨如林的千骸道里,阴风卷着残魂的低语,在众人耳边此起彼伏。
断眉客走在最前,洛阳铲的铁头磕在白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回头看了眼萧云归怀里的姑娘,又迅速转回去,喉结动了动——他分明看见,那昏迷的姑娘睫毛颤了颤,嘴角似乎扬起极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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