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碎雪,抽打在人的脸上,带着刀割般的痛楚。
萧云归将那支尚有余温的焦笔收入怀中,胸中郁结的恨意与悲凉,已尽数化作了南行复仇的决绝。
他抬眼望向南方,那里是天都城的方向,是他此行的终点,也是一切恩怨的起点。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一股近乎痉挛的力量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微微惊愕地回头,只见灰奴儿那张布满风霜尘土的脸上,一双本该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竟瞪得滚圆,里面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这瘦弱的聋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拖拽,同时另一只手疯狂地拍打着身前的雪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嘴巴无声地开合,打出急促而混乱的唇语:“不能……不能走……下面……有东西!”
不等萧云归细问,灰奴儿猛地双掌贴地,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般匍匐下去。
刹那间,他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皮肤下隐隐有微光流转。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悍然苏醒。
那是被遗忘的混血之力,让他孱弱的身躯竟能在此刻与厚重的大地产生共鸣,以骨骼的震颤,去感知千载光阴下,被掩埋的秘密。
“荒唐!”一声冷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断眉客拄着那柄残破的刑刀,铁网面罩下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此地乃‘斩仙台’,已被我肃剑卫封禁百年!一草一木皆在监察之下,岂容你一个卑贱的聋奴在此故弄玄虚!”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匍匐在地的灰奴儿猛然抬头,那双惊恐的眼眸深处,竟燃起两点针尖般的金色光纹!
金纹迅速扩散,如熔金注入瞳孔,瞬间占据了整个眼眶。
一股蛮荒而古老的气息从他体内喷薄而出,那不再是一个卑微的奴仆,而像是一头初醒的妖兽!
妖族“地听灵血”,觉醒!
“吼!”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嘶吼从灰奴儿喉间挤出,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扑向不远处那座被斩断的“恩”字碑残基。
他没有用手去摸,而是用掌心,重重地拍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嗡——”
一声沉闷的嗡鸣自地底深处传来。
以灰奴儿手掌为中心,一道道殷红如血的纹路竟从石基下浮现,并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它们在雪地上蜿蜒爬行,宛如活物,勾勒出一幅巨大而诡异的脉络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念与死气。
就在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断碑的阴影中浮现。
血砚童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她手中那方古朴的血砚正剧烈地颤抖着,砚台表面那汪鲜红的液体仿佛沸腾了一般,咕嘟作响,与地面上的血色纹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萧云归腰间的归一剑中,剑胎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悄然响起:“他不是在看,也不是在听。他……他能听见剑的哭声,听见这片土地下,无数被斩断的执念在哀嚎。”
萧云归心神一凛,目光死死锁定在灰奴儿身上。
只见灰奴儿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顺着那些血色纹路急速滑动,仿佛在解读一篇用鲜血与怨恨写就的古老铭文。
他的指尖最终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碑基凹陷处停下。
那里,被千年风雪与尘埃所覆盖,刻着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蝇头小字。
“肃剑非卫,乃噬心之蛊。”
灰奴儿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万钧雷霆劈中。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萧云归,眼中金光混合着无尽的恐惧,颤抖着打出唇语:“他们……他们不是在执法……他们是在……吃!吃掉那些执念!就像……就像传说中专食人髓的鸣骨鸟!”
鸣骨鸟,一种以生灵最深的执念与残念为食的凶禽。
这个比喻,让萧云归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噗!”
一声轻响,血砚童忽然动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执起一支凭空出现的血色小笔,以自身心头血为墨,在那方沸腾的血砚中一蘸,旋即在身前的雪地上奋笔疾书。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与悲壮。
“三十六座镇魔符非为镇压外敌,实为饲养阵眼之血食!此峰每有一人斩碑明志,其最深的执念便会被大阵瞬间抽走,炼化为那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律刑之力’!”
她的笔尖滴落的不再是墨,而是生命。
一行行血字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断眉客怔怔地看着,铁网下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似乎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血砚童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但她的笔却没有丝毫停顿,写下了最后一句。
“我所书……非为记录……乃为这斩仙台下……万千被噬执念所作之……祭文!”
话音落,笔锋绝。
她手中的血笔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她整个人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雪地里,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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