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寒气如狱,萧云归踉跄踏出,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之上。
他的身躯已近乎透明,在漫天风雪中,竟拖拽出一道道淡淡的虚影,仿佛一个即将被风吹散的幻梦。
“公子!”灰奴儿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前,那双惯于在阴影中穿行的手,此刻却颤抖得几乎无法扶稳萧云归。
“你的命线……在抖!”他嘶哑地喊道,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灰色气流,小心翼翼地触碰萧云归的手腕。
刹那间,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在他眼中浮现。
一道本应坚韧如神金的命线,自萧云归心口延伸而出,此刻却被无数蠕动的黑线死死缠绕。
那些黑线并非静止,而是像拥有生命的毒蛇,正随着一股来自九幽之下的恐怖力量,缓缓地将那道金色命线拖向极渊的无尽深处!
灰奴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认得这种歹毒的阵法,那是只存在于禁忌传说中的——逆星引命阵!
以活人为媒介,星辰为坐标,逆转天道,强行抽取目标的命格与生机!
而那个媒介,必然是与萧云归因果极深的星奴儿!
哑弦郎,那个藏在幕后的鬼魅,竟布下了如此绝户的杀局!
“乱命当斩,免祸苍生!”
一声冰冷无情的断喝自井口传来,断线娘的身影如鬼魅般追至,手中那柄吞吐着森然寒光的银剪,已然对准了萧云归的心脉。
在她眼中,萧云归已不是人,而是一切混乱的根源,一个必须被从命运织锦上剪除的污点!
剪刃破空,带着斩断一切因果的决绝,直取萧云归心口那道摇摇欲坠的金色命线!
这一刻,萧云归体内灵力干涸,剑心被封,连抬起归一剑的力气都已失去。
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绝望,反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卷早已残破不堪的时砂残卷猛然展开!
残卷之上,没有新的文字浮现,只有一道来自未来之身的意念,如洪钟大吕般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命若可剪,何须斩我?斩我者,正是不愿被剪之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张承载了无数未来可能性的时砂残卷,竟在一刹那间彻底崩解!
它没有化为飞灰,而是化作亿万粒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砂砾,在他身前急速汇聚,交织成一道与他心口命线一模一样的“伪命线”!
“嗤啦!”
断线娘的银剪精准地剪中了那道伪命线。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撕裂,只有一种剪断虚空般的滞涩感。
伪命线应声而断,化作漫天金砂,飘散无踪。
然而,断线娘的脸色却在瞬间剧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你……你竟敢伪造因果?”
她这一剪,剪的不是血肉,而是因果律!
可她剪断的,却是一道由时间之力伪造出的虚假因果!
这就像一个刽子手挥刀砍向一个必死之人,却发现对方早已用一个惟妙惟肖的草人替身,这种对她信念的颠覆,远比任何物理上的抵抗都更让她震动!
“咳……”萧云归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随手抹去,嘴角却勾起一抹染血的低笑。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命定之人。”
他抬起头,那双半透明的眼眸中燃起两簇不屈的烈焰,声音不大,却字字如惊雷,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是……斩命之人!”
话音未落,他不再理会震骇的断线娘,而是以那颗被封禁的剑心为引,悍然引动整个识海!
“借我三息……再当一次执法者!”
未来之身那沉寂已久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邀约!
刹那间,双我意志再无隔阂,彻底合一为一!
一股浩瀚、苍凉、仿佛凌驾于万法之上的恐怖意志,自萧云归体内轰然苏醒!
“铮——!”
一直沉寂的归一剑胎儿,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股斩尽天地的决意,猛然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龙吟!
它不再是死物,而是活了过来!
“主人未死,剑怎敢眠!”
一道稚嫩却无比坚定的意念传入萧云归心中。
下一刻,古朴的剑身之上,“咔嚓”一声,竟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缕缕宛如月华凝结的银色剑髓,自裂缝中流淌而出,化作一道道精纯至极的能量洪流,悍然注入萧云归干涸的经脉之中!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这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剑之精粹”!
萧云归双目神光暴涨,归一剑虽无灵性加持,却在他的手中爆发出了一股超越他当前境界,甚至超越常理的“斩执剑意”!
他猛然转身,面对的不是断线娘,而是那虚空中无形的命运黑线!
他一剑横扫而出!
这一剑,并非为了斩断!
断,只是下策。
面对命运这种无形无质的法则之力,单纯的斩断只会让它重新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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