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所在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一片虚空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好像都停了。
脑子里杂乱无比,全是些血腥的画面,挥之不去:爹娘最后倒下时看他的眼神,还有族人们凄厉的惨叫。
这些记忆像针一样,一下下扎着他快要消失的意识,疼得他想发疯。
就在那点意识快要彻底被黑暗吞掉的刹那,一个坚韧如铁的“锚点”猛地刺破虚无!
“哇——!”一声哭声响起!
“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小子!”粗犷的妇人声音,满是喜悦。
“夫人!您看!小少爷多精神!”年轻一点的女声也激动得不行。
忘川……不,此刻占据这具幼小躯体的意识,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我本能地想喘口气,小小的肺猛地吸进了第一口带着人间烟火味儿的空气,却呛得我一阵猛咳,哭得更大声了。
我还……活着?
这哭声……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晃来晃去,身体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动不了。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把我小心地托了起来。大手很稳,但手指有点粗糙,带着点汗湿。我被柔软的布包成了一个小包裹。
“如玉,辛苦了!快看看我们的儿子!”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很近的地方,声音里压着激动,有点发颤。
“之风……孩子……”旁边传来一个女人虚弱却又温柔的声音,“让我……看看……”
我被那双大手轻轻挪动,靠近那个温柔声音的来源。
“哦哦,乖宝宝,不哭不哭,娘在这儿呢……”
那女人用自己温热的、带着汗水味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蛋。
这股陌生又温暖的触感,竟然奇异地冲淡了他灵魂深处一丝尖锐的痛楚和怨气。
但也正因为这温暖,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一切都变了,彻底变了。
那个叫林之风的男人,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裹着他的小包裹,开怀大笑:
“哈哈哈!哭声这么响,中气十足!”
“将来定有出息!”
“我林之风有儿子了!”
“就叫……林渊!如渊之深,如岳之稳!好名字!”
林渊!
这两个字像一道雷,劈进了他混乱的意识里。
忘川……已经死了吗?
和云梦仙府一起,葬送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
那现在活着的……是谁?
巨大的荒谬感,还有失去一切的巨大悲痛,像潮水一样淹得他浑身难受。
他的父母早已不在,家化作了灰烬,自己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起了名字,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抱在怀里?
“哇啊啊啊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痛苦,还有深入骨髓的、对死去亲人的愧疚感,让他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
“哎哟,小少爷这是饿了吧?”接生婆有些慌乱地说。
“快温奶!”刚生完孩子的梁如玉心疼地吩咐。
抱着他的林之风,脸上的笑容收了一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是个练武的,感觉比常人敏锐些,总觉得这孩子哭得有点不对劲,那哭声深处……似乎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怆?
他摇摇头,心想大概是孩子刚来到这世上,吓着了。
“不怕不怕,渊儿乖,”
林之风学着妻子的样子,有点笨拙地轻轻摇晃着小包裹,“爹娘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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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对带着忘川全部记忆的林渊来说,简直是一场又漫长又难熬的折磨。
饿得前胸贴后背,困得眼皮打架,还有那控制不住要拉要尿的生理本能,冲击着他前世的尊严。
每一次因为饥饿或难受而哇哇大哭,都让他觉得无比丢脸。
他被迫旁观着这个“新家”的日常。
“父亲”林之风,就是个气血普通、只会几招粗浅拳脚的普通武夫。但林之风对老婆孩子,那份关爱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虚假。
“娘亲”梁如玉,长得温婉好看,就是身子骨太弱了,总咳嗽。可只要我无意识地咧开小嘴笑一下,她就能高兴半天。
还有个“姐姐”,叫林雪晴,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她总喜欢扒在他的小摇篮边上,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脸蛋,咯咯地笑:
“弟弟,我是姐姐哦!”
弟弟?姐姐?林渊心里冷冰冰的。前世他也有个哥哥,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现在又在哪?知不知道家早就没了?
而眼前这个啥也不知道、只会傻乐的小丫头,她知不知道她嘴里这个“弟弟”的灵魂里,背负着怎样血海深仇的诅咒?
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一次偷偷的尝试。
好不容易身边没人了,他集中起脑子里残存的那点精神,试着运转前世最初级的、引动天地灵气入体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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