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来得比往年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王家村的屋顶、田埂、树枝上都裹了层白霜,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得人皮肤发紧。林晚星凌晨就醒了,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呜呜”的风声,把仅有的薄被裹得更紧——被子是去年的旧棉絮,里面的棉花都板结了,根本不挡风,露在外面的脚踝冻得发麻,像揣了块冰。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旧课本,书页边缘被她翻得发卷,纸面上还留着煤油灯熏过的微黄印记。昨天晚上她又在柴房看到半夜,直到煤油灯的油彻底烧干,才摸着黑回屋。膝盖上的旧伤疤在冷天里会隐隐作疼,像有细针在扎,可她没敢多待,怕王秀兰起夜时发现柴房的光。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穿上那件改了三年的旧棉衣。棉衣是王秀兰用林建国打工时穿破的外套改的,最初是给林朝阳穿,林朝阳穿小了就改给她。现在衣服的领口磨得发亮,袖口和下摆都接了三层布,针脚歪歪扭扭,棉花从破洞处露出来,风一吹就往里灌。她把衣角往下扯了扯,想遮住露出来的手腕,可衣服实在太短,怎么扯都盖不住,只能任由冷风往袖子里钻。
刚走到灶房,就看见王秀兰坐在炕边,手里拿着针线,面前摊着一块新花布——是上个月林建国回来时,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粉白相间的格子,上面还印着小碎花,在昏暗的灶房里显得格外鲜亮。林朝阳趴在旁边,手里拿着块麦芽糖,正盯着花布看,嘴里不停念叨:“妈,我的新棉衣啥时候能做好啊?我想明天就穿!”
“快了快了,”王秀兰手里的针线飞得飞快,脸上满是笑意,“妈今天就给你缝好,里子用新弹的棉花,软和得很,保证你冬天穿了不冷。”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棉花,往布壳里塞,棉花蓬松雪白,是她特意去镇上弹的新棉,比林晚星旧棉衣里板结的棉絮软和十倍。
林晚星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灶房的门帘,指节冻得发白。她想起去年冬天,她的棉衣破了个大洞,棉花都露出来了,她跟王秀兰说想补补,王秀兰却骂她“败家”,说“凑活穿到开春就行,女孩子家哪那么金贵”。可现在,弟弟只是随口提了句冷,母亲就立刻买新布、弹新棉,连夜给弟弟做新棉衣。
“站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烧火!”王秀兰抬头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朝阳今天要穿新棉衣去学校,你要是耽误了我缝衣服,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晚星赶紧放下门帘,走到灶台边,蹲下身子往灶膛里添柴火。柴火是她昨天下午在山上捡的,有点湿,烧起来冒着黑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一边添柴火,一边偷偷往王秀兰那边看——王秀兰正拿着尺子,给林朝阳量肩宽,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宝贝,嘴里还不停叮嘱:“胳膊抬高点,妈量准点,别到时候穿着紧。”
林朝阳听话地抬起胳膊,得意地瞥了林晚星一眼,故意把麦芽糖咬得“咯吱”响:“姐,你看我的新棉衣,比你的好看多了!妈说这布可贵了,镇上都没多少!”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火。火苗“噼里啪啦”地响,映得她的脸发烫,可心里却像被冷水浇着,凉得发颤。她的棉衣上全是补丁,棉花硬得像石头,而弟弟的新棉衣,用的是最好的布、最软的棉,母亲还亲手缝,连量尺寸都怕不准。
早饭煮的是玉米糊糊,里面掺了点红薯。王秀兰给林朝阳盛了满满一碗,还在碗里埋了块红糖,说“给我儿子补补身子”。林晚星的碗里只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连块红薯都没有。她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是温的,没什么味道,可她还是喝得很慢——这是她今天唯一能暖和点的机会。
吃完饭,王秀兰又坐回炕边缝棉衣,林朝阳在旁边玩玩具车,林晚星则拿着扫帚,去扫院子里的积雪。积雪很厚,没过了她的脚踝,走一步都很费力。旧棉衣不挡风,冷风从领口、袖口灌进来,冻得她浑身发抖,手指攥着扫帚柄,冻得发僵,几乎要握不住。
扫到一半时,张婶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看见林晚星的样子,赶紧走过来:“晚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薄的棉衣?看你冻得,脸都青了!”
林晚星停下手里的活,搓了搓冻僵的手,小声说:“张婶,这是我妈的旧衣服改的,还能穿。”
张婶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半旧的蓝布棉衣:“这是我家丫头去年穿的,今年她长个子穿不下了,我给你改了改,你试试合不合身。里面的棉花我又加了点,比你这件暖和。”
林晚星看着那件蓝布棉衣,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棉衣的针脚很整齐,领口和袖口都缝得很严实,虽然是旧的,可比她身上这件强太多了。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棉衣,能感受到里面松软的棉花,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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