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的当场翻供,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自耕园”内外激起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给砸懵了。
这桩轰动京城的抚恤金失窃案,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栽赃陷害!
“是谁?快说!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指使你的?”
“狗官!诬陷功臣,你不得好死!”
“我侄子的抚恤金也在里面啊!你们这些畜生!”
园外的百姓彻底炸了锅,叫骂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菜园的篱笆给掀翻。
范柔柔却安静得出奇。
她就那么站着,任由沸反盈天的声浪冲刷着耳膜,目光清冷地落在脚下那个已经涕泪横流,瘫软如泥的男人身上。
直到那喧嚣攀至顶峰,她才缓缓抬起脚,用鞋尖轻轻踢了踢那把锄头的木柄。
“咚。”
一声轻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园外的嘈杂声竟奇迹般地弱了下去。
“本宫耐心有限。”范柔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说出那个人,你或许还能留着舌头吃饭。若再敢浪费大家的时间,本宫不介意让满城百姓瞧瞧,这锄头是怎么给土地松土,又是怎么……给人松骨头的。”
这话说得平淡,却比任何酷刑的威胁都来得有效。
王德浑身一激灵,仿佛被蝎子蛰了,连滚带爬地向前挪了几步,抱着范柔柔的脚踝,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娘娘饶命!是安王府!是安王府的长史刘承!”
安王府?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刚刚还嘈杂的场面瞬间死寂。
安王,李承渊的亲叔叔,太后最倚重的宗室!
这火,竟直接烧到了皇亲国戚的身上!
王德见状,生怕范柔柔不信,为了活命更是口不择言,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内情都吼了出来。
“是刘长史找到了下官,在朱雀大街的清风茶楼,他许诺事成之后,保我入主事的位置!”
“那十万两白银,也是他的人提前运到城外,趁夜扔进阿木家那口枯井里的!我们只是按他说的时辰,‘恰好’过去发现而已!”
为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王德甚至供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细节。
“刘长史还特意嘱咐我们,就说阿木他们是用撬棍和锤子砸开了府库大门,动静越大越好!他说……他说我们这些读书人不懂,牧民都是些没脑子的粗人,只会用蛮力,这样说才更像真的!”
“噗嗤——”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爆笑声和嘲讽声响成一片。
一个连锄头都没摸过的四体不勤之辈,居然还有脸煞有介事地揣摩“泥腿子”的心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几个一同作伪证的“人证”,此刻早已面如死灰,其中一个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晕了过去,砸在菜畦里,无人理会。
范柔柔听完这一切,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脚下那滩烂泥,而是转向一直肃立在侧的禁卫统领。
“张统领。”
“末将在!”禁卫统领心头一凛,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你都听清了?”
“末将听得一清二楚!”
范柔柔的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带上你的人,去安王府。”
“给本宫,把那个叫刘承的,活的,带过来。”
“小桃,”范柔柔淡淡地吩咐道,“去,请陛下来。”
其实,根本不用请。
当王德招供的那一刻,一直隐在园子不远处一座阁楼里,通过望远镜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李承稷,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些朝臣为了打击范柔柔声望而使出的小手段。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了他的亲叔叔,安王!牵扯到了他那个至今仍不死心的弟弟,李承渊!
他们竟然敢将黑手,伸向边关将士的抚恤金!
挖他李氏江山的根基!
这和谋反何异!
阁楼之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李承稷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伺候在旁的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摆驾!”
李承稷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不带一丝温度。
“传朕旨意,命羽林卫副都统陈霄,即刻点兵三千,给朕把安王府围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来!”
当那明黄的龙袍出现在菜园口时,方才还喧闹的人群瞬间静止,紧接着便是黑压压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京城上空回荡。
李承稷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穿过跪地的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那个手握锄头,身形笔直的女人。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只用一把锄头、几句问话,就轻而易举破了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束手无策奇案的妻子,眼神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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