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无声无息,唯有镇魔殿这颗逆行的“灾星”在无尽的黑暗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色伤痕。
它周身缠绕的亿万命运纺线,在撞碎第九重天幕的瞬间已编织成一枚巨大的、闪烁着妖异紫光的巨茧。
这层看似脆弱的茧,却将所有来自天轨残影的法则侵蚀与时空乱流尽数隔绝在外。
沿途不再是空旷的黑暗,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废墟,一座属于失败者的坟场。
层层叠叠的残骸横亘于虚空夹缝之中。
有的只剩半截殿基,如孤岛般半埋在凝固的云层里;有的则像一根被折断的巨矛,倒插在干涸的星河河床之上;更有的已经彻底碎裂,化作亿万金属尘埃,组成一片缓缓旋转的死亡星云。
每一座残殿的碎片上,都依稀可见那熟悉的、代表着“逆天九祭”的古老纹路。
它们都曾是各个时代的希望,是某一位承业者的最终兵器,却无一例外地,在即将触碰到那座遥不可及的倒悬之城时,戛然而止,轰然崩毁。
顾玄立于殿顶,神情漠然地凝视着这些属于“前辈”的墓碑。
他的神魂与整座镇魔殿高度融合,能清晰地感应到每一块碎片中残留的、跨越万古的不甘与绝望。
“你们不是不够强……”他低声自语,声音被虚空吞噬,却又清晰地回荡在自己的神魂深处,“……是没敢吃掉自己的命。”
这些前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他们将镇魔殿打磨到了极致,却依然遵循着“钥匙”开“锁”的思路,试图寻找一个完美的破绽。
他们敬畏天道,敬畏那座城的威严,在最后关头,总想着留一条后路。
而顾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后路。
他是要把自己和整座殿堂,都当成一次性的消耗品,当成那柄敲碎一切的锤。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漂浮的残殿群中,最大的一座——它还保留着主殿的轮廓,只是从中断裂——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嗡——!
三十六道散发着腐朽死气的灰影,猛地从那座残殿的阴影中电射而出!
它们并非实体,而是介于魂与傀之间的诡异存在,赫然是当年被某一代殿主派出去试探前路的“清道夫”尸傀残灵!
这些尸傀在母殿崩毁后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在时间的夹缝中游荡了不知多少千年。
它们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吞噬。
靠着吞噬其他残骸中的同类残魂,它们竟如孤魂野鬼般苟活至今。
此刻,感应到了镇魔殿最纯粹的本源气息,这三十六道灰影仿佛见到了失散已久的父母,竟齐刷刷地停在了镇魔殿前方,在虚空中跪伏下来,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干涩、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共鸣:
“主……吾等……守路千载……恭迎……收尸……”
它们在等一个新的主人,来终结它们这无尽的痛苦,或者,赋予它们新的使命。
顾玄他甚至懒得开口,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缠绕在他右臂之上的“命运纺主”,那由铜镜命丝所化的实体,瞬间爆发出无数根更加纤细的紫色丝线,如一张天罗地网,将那三十六道残灵尽数笼罩!
没有惨叫,没有反抗。
这些残灵在接触到命运纺线的瞬间,便被彻底分解,化作最精纯的魂能与记忆碎片,沿着丝线被尽数抽回。
【警告:吸收未知残灵……魂能驳杂,正在炼化……】
【炼化完毕。获得高纯度魂能。】
【万法池能源储备……回升三成!】
顾玄感受着殿堂内部陡然充盈起来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连失败者的遗产,他都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南荒,焚风崖。
夜曦独自立于崖顶,凛冽的罡风吹得她衣袂翻飞。
她仰望着苍穹,那双能洞穿虚妄的眼眸中,映出的景象早已不是简单的城池投影。
在她的视野里,镇魔殿的飞行轨迹,在真实的世界与虚空的夹缝之间,留下了一道仿佛用烙铁烫出来的“蚀痕”。
那道痕迹漆黑深邃,所经之处,星辰的光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连弥漫于天地间的灵气都仿佛被抽干,变得枯竭而死寂。
它在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来作为自己逆行的燃料。
她缓缓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最后半卷以兽皮制成的《归藏巫典》。
她咬破指尖,一滴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巫血滴落在残卷之上。
古老的兽皮无火自燃,升腾起幽蓝色的火焰,一行行扭曲的古巫文字在火焰中显现、重组,最终汇成一句简短的预言:
“当棺行于天轨,九灯将鸣,承业者终食其果。”
棺……行于天轨?
夜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直以为镇魔殿是“殿”,是“城”,但在上古巫神的预言中,它的形态,竟是一口飞行的棺材!
而“食其果”三个字,更是让她心头一颤,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猛地合拢手掌,任由那燃烧的残卷在掌心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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