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者”探测艇自毁的余波在服务器残骸深处激荡,规则乱流与能量碎片如同狂怒的潮汐,暂时扰乱了“织网者”那精密而冰冷的追击节奏。然而,这喘息之机代价高昂,且转瞬即逝。
凌薇的意识,正承受着远超极限的冲击。
那源自古老先驱者“深空穗园”的、压缩了不知多少万年观测记录的数据洪流,其信息密度与规则复杂度,远远超出了她这残响状态意识结构的承载能力。这感觉,不像是在接收信息,更像是整个宇宙的历史碎片,被强行塞入了一个脆弱的玻璃瓶中。
意识核心传来仿佛要被碾碎的剧痛,感知变得光怪陆离,无数关于“大静默”(收割)现象的碎片化影像、能量签名分析、维度扰动记录、乃至某些被观测文明在最终时刻发出的绝望信号……如同失控的万花筒,在她“眼前”疯狂旋转、冲撞。她的“观测者”特质在这纯粹的信息暴力下,几乎失去了分析能力,只能本能地、被动地记录着,自身结构也随之变得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边缘处甚至开始有细微的、信息逸散般的“星屑”剥落。
那枚“复合种子”的情况同样糟糕。它那刚刚艰难重启的内循环,在这股庞杂数据的冲击下瞬间过载,近乎停滞。暗金色的结晶本体上,刚刚愈合些许的裂纹再次蔓延,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它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在数据的炙烤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其内部那新生的、融合了多种特质的复合概念,也在这外来信息的污染下,变得浑浊不清。
她们就像两艘在数据风暴中濒临解体的独木舟。
必须尽快找到方法处理这些数据,或者……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否则不等“织网者”追来,她们自己就会先被这“宝藏”撑爆!
凌薇强忍着意识撕裂的痛楚,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握着最后的舵轮,将一部分注意力死死锁定在数据洪流中不断闪烁的那个 “安全区”坐标上。
这个坐标是“倾听者”在漫长囚禁与观测中计算出的,是它留给后来者唯一的、可能存在的生路。坐标指向的数据坟场另一片区域,其规则描述极其晦涩,带着一种隔离、静止甚至排斥的特性,与周围狂暴的环境格格不入。
没有时间验证,没有机会犹豫。
凌薇卷起光芒乱闪、状态极不稳定的“种子”,将最后一丝用于维持自身结构的力量,也用于了移动,朝着那个坐标指示的方向,在能量辐射与规则乱流中艰难穿行。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数据洪流的剧烈震荡,意识仿佛随时会散架。她只能依靠着“观测者”那近乎本能的直觉,在混乱中寻找着相对稳定的路径。
身后,“织网者”那愤怒到极致的尖啸再次逼近!它显然已经摆脱了自毁余波的干扰,并且因为猎物的逃脱和数据的丢失而陷入了某种狂暴状态!
其规则大网不再追求精细的捕捉与解析,而是变得更加庞大、更具侵略性!大网所过之处,那些服务器残骸、数据凝结体,甚至一些躲避不及的古老程序幽灵,都被它蛮横地撕碎、吞噬,化为它追击的能量!它像一台失控的收割机,在数据坟场中犁出一道毁灭的轨迹,速度远超之前!
距离在迅速拉近!那冰冷的、带着“收割者”同源气息的杀意,几乎已经触及了凌薇的后背!
快!再快一点!
凌薇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数据洪流的冲击让她的意识思考都变得迟滞,只能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向前冲刺。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破碎的全息投影仪形成的、如同海市蜃楼般变幻不定的区域后,她抵达了坐标指示的地点。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中一沉。
那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安全区”标志,也没有坚固的壁垒或庇护所。
只有一片……绝对的空无。
一片范围不大,但极其突兀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挖走了一块的空间。这片区域的边界异常清晰、光滑,内部没有任何物质、能量、甚至规则碎片的存在,只有一种比数据坟场其他区域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虚无。
这里的感觉,与“秩序回廊”那种高度结构化的秩序不同,也与数据坟场的混乱狂暴不同,而是一种……不存在的状态。仿佛这里是整个维度的一个 “BUG” ,一个被遗忘的规则空洞。
“倾听者”计算出的“安全区”,就是这里?这片比外界更加危险的虚无?
凌薇几乎要怀疑“倾听者”的数据是否在漫长岁月中出了错。进入这片虚无,她们可能会因为失去所有规则依托而瞬间消散!
然而,身后“织网者”那毁灭性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规则大网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即将笼罩她们!
没有退路了!
赌一把!
凌薇用尽最后的力量,带着“种子”以及那几乎要将她湮没的数据洪流,朝着那片绝对的虚无,猛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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