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歌要塞的指挥大厅，气氛凝重得如同风暴前的海面。巨大的战争沙盘上，代表着部落和天灾的棋子犬牙交错。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正对着沙盘，他那宽阔的后背如同一堵墙，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怒气。
刚刚与萨鲁法尔大王大吵一架，胸中的怒火还未平息。李响没有通报，径直走了进来。他那沉稳的脚步声，在大厅内显得格外清晰。加尔鲁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中压抑着怒火：“如果是来劝我谨慎，或是教我如何战斗，你可以回去了。我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他的语气虽然强硬，但并没有像对萨鲁法尔那样出言不逊，显然，他对李响还保留着一份源于纳格兰和太阳井的特殊敬意。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战术的，指挥官。”李响平静地走到沙盘的另一侧，与他对视。他的平静，让加尔鲁什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来，皱着眉审视着眼前这个亡灵：“那你来做什么？”李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让加尔鲁什始料未及的问题。“指挥官，你的父亲被整个部落尊为英雄。但你可曾想过，他真正被我们所有人铭记的荣耀，究竟是什么吗？”这个问题，像一柄战锤，敲在了加尔鲁什最敏感的地方。
他立刻挺直了身躯，但脸上露出混杂着骄傲与敬仰的肃穆：“当然！我的父亲，格罗姆·地狱咆哮，用他的战斧，亲手斩杀了深渊领主玛诺洛斯！他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了我们兽人被奴役的耻辱！”
“是的，他杀死了一个强大的恶魔。”李响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但是，那一击的伟大，并不在于‘杀死’。而在于‘打破’。”加尔鲁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次他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打破的，是束缚了整个兽人种族数代人的血之诅咒。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所有兽人同胞的自由与新生。”李响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加尔鲁什的心弦之上，“所以，指挥官，我们永远铭记的，不是他‘杀戮’的武勇，而是他‘守护’的功绩。他守护了兽人的未来，守护了部落的尊严。这，才是地狱咆哮真正的荣耀，也是您应该继承的、最宝贵的遗产。”
一番话，让加尔鲁什彻底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父亲的牺牲。一直以来，他都将父亲的荣耀等同于那斩杀恶魔，惊天动地的一击。
而此刻，李响却将这份荣耀的核心，从“杀戮”剥离，重新定义为了“守护”。这个全新的概念，让他那颗被狂热与骄傲填满的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与迷茫。就在这时，一名兽人斥候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报告：“指挥官！我们在东面的冰冻废土，发现了一座原住民的村庄！那里的居民像牛头人一样高大，但他们对我们抱有极强的敌意，不允许我们的部队靠近！”这个报告，瞬间将加尔鲁什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那刚刚产生动摇的眼神，立刻又被指挥官的果决所取代。在他看来，任何阻挡部落前进脚步的，都是敌人。
“敌意？”他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就要下达命令，“这些原住民挡在了我们进攻天灾的道路上，集结一个战团，清除他们！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对峙上！”
“等等，指挥官！”李响立刻出声阻止。“天启，你也要质疑我的决定吗？”加尔鲁什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为了战胜天灾，任何牺牲都是必要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延误整个战局！”
“必要的牺牲，不等于无谓的屠杀。”李响摇了摇头，他走到加尔鲁什面前，态度诚恳地说道：“指挥官，请让我去和他们交涉。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
“在战场上，我没有时间去分辨误会！”
“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吗？”李响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他凝视着加尔鲁什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指挥官，请不要忘记，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是天灾军团，是那个坐在冰封王座之上的巫妖王！”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振聋发聩。
“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效率’，就随意地踏平一个村庄，屠杀那些或许只是为了保卫家园的原住民……那我们，和那个将万物都视为奴役对象的巫妖王，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加尔鲁什的胸口。他瞬间暴怒，脸色涨得通红，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将他，将伟大的地狱咆哮之子，与那个他最鄙夷、最痛恨的巫妖王相提并论，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极致羞辱！他死死地瞪着李响，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但李响没有丝毫退缩，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大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加尔鲁什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地平复了下来。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想起了纳格兰的那个下午，是眼前这个亡灵让他重新拾起了父亲的荣耀。他不能，也不愿，在对方面前成为一个自己都鄙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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