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如同稀释的淡金色墨水,小心翼翼地透过病房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朦胧的光带。光线中,无数微尘缓慢浮动,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也变得凝滞而疲惫。
病房内,死寂依旧是最强大的主宰。仪器的滴答声规律得令人麻木,像是一首为永恒沉睡者演奏的、没有尽头的安魂曲。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已经固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化学品的冰冷刺激,深入肺腑。
木曲儿依旧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姿势几乎与三天前别无二致,仿佛她已经与这把椅子、这张病床、这个绝望的空间长在了一起。她的身体瘦削得可怕,裹在身上的宽松衣物空荡荡的,像是挂在一具骨架之上。脸色是一种近乎死亡的灰白,皮肤因极度缺水和营养而失去所有光泽,紧紧贴着高耸的颧骨,眼窝深陷成两个幽黑的洞穴,里面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而执拗,仿佛所有的神采都已在连续七十二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消耗中燃尽,只剩下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在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她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与身体本能的求生渴望的拉锯战中,早已模糊不清。耳边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视野里时不时会闪过一片片扭曲的黑影。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漂浮在身体上方几寸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以及躯壳旁那个同样毫无生气的、她挚爱的人。
她不再能清晰地思考,甚至无法完整地组织起一句内心的呼唤。支撑着她的,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看着祂,相信祂,等下去。
苏雨在凌晨时分曾强行给她喂过几小口掺了葡萄糖的温水,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如同杯水车薪,很快就被她身体巨大的消耗吞噬殆尽。陈浩和姚建邦也轮流来看过,看着她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却依旧固执挺直的背影,所有劝慰的话语都哽在喉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无奈的叹息,默默退开。连张大师都只是站在门口,感受着那混合着绝望、信念与生命燃烧殆尽的悲壮能量场,摇头不语。
所有人都认为,这已经是终点了。木曲儿的坚守,不过是将崩溃的时刻延迟,是一种悲壮而无用的自我折磨。
然而,就在这黎明与黑夜交替的、最沉寂的时刻,就在连木曲儿自己那强大的信念都因为肉体的极度匮乏而变得如同游丝般微弱的刹那——
奇迹,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病房外监测台的值班护士。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中央显示屏上姚浏病床的各项数据,正准备在记录本上写下又一串毫无变化的数字时,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代表姚浏脑电波活动的那条原本近乎直线的、微弱到几乎与基线重合的曲线,毫无预兆地、剧烈地向上扬起了一个陡峭的波峰!那波峰的幅度虽然无法与正常人相比,但相较于他之前持续了近三天的、近乎脑死亡的平坦状态,无异于在死水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紧接着,几乎是同步地,他的心率监测器上,代表心跳的波形也出现了明显的、不同于呼吸机节奏的自主性加速!血压数值开始小幅度但稳定地攀升!
“陆医生!孙博士!快!703床!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护士急促的声音通过对讲系统传遍了医生办公室和休息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最先冲进病房的是就在附近的值班医生和闻讯赶来的陆医生、孙薇博士。他们看到屏幕上的数据变化,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与困惑。
“这……这怎么可能?!”孙薇博士盯着那明显活跃起来的脑电波,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调取历史数据进行对比,“波形特征……不是癫痫样放电,也不是干扰……这……这像是……皮层活跃度在恢复?!”
陆医生迅速检查姚浏的瞳孔,虽然对光反射依旧微弱,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那瞳孔似乎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完全涣散呆滞,而是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张力变化!
“有反应!他好像有反应了!”陆医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番动静也惊动了外面休息区的姚建邦、苏雨和陈浩。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看到医护人员围在床边,看到监测屏幕上那些重新“活过来”的曲线和数字,全都僵在了门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是小浏……小浏他……”姚建邦的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期盼。
陈浩扶住几乎要软倒的苏雨,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而此刻,所有的变化,所有的惊呼,所有的骚动,对于坐在床边的木曲儿来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她的感官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变得迟钝,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依旧固执地、空洞地凝视着姚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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