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复立怀王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一个蛰伏在阴影中的身影——张良。
这位曾于博浪沙以惊天一椎狙击始皇车驾的谋士,在多年隐遁后,终于等到了天下板荡的时机。
原本他欲投奔留城的景驹之际,却在砀郡的烟尘古道中,与一支刚经历败绩,士气低迷却意外透着生机的队伍擦肩。队伍为首者,正是刘邦。
张良以布衣谒见。简陋军帐中,刘邦正为丰县之失借酒浇愁,见张良气度不凡,随口抱怨:“娘的,雍齿那狗贼,仗着魏国撑腰霸占老子老家!张先生你说,这世道,是不是老实人吃亏?” 言语粗鄙,却透着股奇异的坦诚。
张良目光微凝,鬼谷一脉的观人之法自然流转。
败军颓坐,肩背却未塌;醉眼朦胧,眼底深处有不甘之火跳跃;抱怨粗俗,言语间坦荡无伪,竟有奇特的坦诚引力。更兼帐外士卒虽疲,目光却仍不自觉地追随主将身影。
此等人物,粗粝其表,实为璞玉!
心念已定,张良蘸着案上残酒,寥寥数笔勾勒出简易的七国舆图:“沛公可知,秦之强,在法度森严,如铁桶箍木。然木桶再固,若抽其底楔——”
他手指猛然戳向关中,“则崩解在即!今六国蜂起,恰似万楔齐发!唯缺一持火之人!”
刘邦醉眼瞬间清明,死死盯住张良指尖:“先生是说…抽底楔?咋抽?”
“合纵!连横!”张良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锤,“陈胜败于孤木难支!今项梁起兵,必立楚王,为的是聚楚魂!沛公欲成大事,岂能困守丰沛一隅?当借势!借楚王之旗,收天下之心!雍齿?疥癣之疾!魏国?冢中枯骨!目光当西向——函谷!”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刘邦猛地拍案,酒碗震翻:“着啊!先生大才!老子光盯着脚下了!” 他眼中爆发的不是对权谋的领悟,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更大猎场的直觉渴望!
这种赤裸裸的野心与毫不掩饰的实用主义,让张良心中剧震。他见过太多夸夸其谈的“豪杰”,唯此沛公,听得懂他“抽底楔”的狠辣,更敢想“函谷”的滔天富贵!
贤臣择主,就在此刻!张良当即焚毁投奔景驹的荐书,深深一揖:“良,愿为沛公效犬马之劳!”
楚国定鼎盱眙,六国唯韩未复。张良看准项梁急于扩大政治同盟、编织反秦大网的心理,在庆典后求见。
武信君府邸,项梁正与范增对弈。
张良白衣胜雪,长揖及地:“武信君复立楚嗣,天下归心!然秦网未破,独木难支。六国之中,唯韩近楚,其公子横阳君韩成,贤名播于颖洛。若立韩王于楚西,可为屏障,遥制三川,更彰武信君存亡继绝之德,天下义士,谁不景从?”
话语如春风,却暗藏机锋——立韩王,非为韩,实为楚谋势!更将“德望”高帽稳稳扣在项梁头上。
项梁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与范增交换一个眼神。老范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项梁朗声大笑:“子房(张良字)真国士也!此计大善!就请子房持我节杖,速寻韩成,复立韩国!”
张良躬身领命,眼底却一片清明。他岂不知项梁心思?
韩地毗邻秦之腹心,立韩王不过是插向章邯背后的一枚毒刺,更是消耗秦军、掩护楚地发展的弃子。然这正合他意——唯有乱局,刘邦方可火中取栗!
韩成很快被找到,一个面容清癯、眼神却隐含惊惶的青年。在项梁派出的少量楚军“护卫”下,张良拥立韩成为王,自任司徒(韩国最高文官,掌教化),率千余羸弱之卒西进颖川。
战斗惨烈如预想。韩军如纸糊堡垒,收复的城邑旋得旋失。张良并不强求,只率残兵在颖川山地间神出鬼没,袭扰粮道,刺探军情,将“游兵”二字发挥到极致。
他真正的眼睛,始终盯着东方楚地的风云,以及刘邦的动向。每有重要情报,必有神秘信使悄然东去,直入刘邦营中。
章邯的黑色洪流并未因韩国复立而停滞。他的目光鹰隼般锁定了新生的魏国——这颗钉子离关中太近!破魏,则腰斩山东抗秦联盟,震慑齐楚!
临济城下,战云压城。魏王咎困守孤城,相邦周巿(fú)星夜突围,分赴齐、楚求援。
这位魏国真正的柱石,形容枯槁,甲胄染血,跪在项梁面前时,声音嘶哑如泣:
“武信君!章邯尽起骊山刑徒,合二十万之众围困临济!敖仓之粟,荥阳之械,尽输秦营!魏若亡,秦军锋镝,下一指必是楚齐!望君念唇亡齿寒,速发救兵!”
项梁端坐帅位,面色凝重,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算计。他扶起周巿,言辞恳切:“魏相放心!楚魏同气连枝,岂能坐视!” 随即下令:“项他!领兵八千,火速驰援临济!”
“八千?”周巿愕然抬头,眼中血丝迸裂,“章邯二十万虎狼……”
“我军新整,主力未聚,此八千已是精锐!”项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更有齐王田儋亲率大军援魏,齐楚合力,必破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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