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中元节特有的肃穆与哀思如同薄雾般笼罩着清水镇。林安提着祭品篮子,秦月娥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并肩离开了灯火渐起的镇子,向着镇外山麓的墓地走去。
脚下的土路有些崎岖,秦月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仿佛要将积攒了多年、未曾与人细说的话,都说给身边这个人听。
“……那时候文轩才这么高点,”她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脸上带着回忆的温暖,“整天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爹娘刚走那会儿,他晚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总是抱着枕头溜进我房里。” 她说着,感觉到林安的手臂微微收紧,给予她沉稳的支撑。他的手掌覆上她挽着他胳膊的手,轻轻拍了拍,无声地传递着“我在听”的安抚。
“客栈里的事,一开始真是手忙脚乱。算盘打不利索,客人多了就晕头转向,还得防着些想欺生占便宜的外地客商。” 她微微摇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经历过后的淡然,“多亏了文先生和孙婆婆他们帮衬,才一点点撑了过来。有时候累极了,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就会想起娘还在的时候,客栈里总是充满了她的笑声……”
林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在她提到艰难处时,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或是投去理解的一瞥。他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全然的接纳,为她营造了一个可以安心倾诉所有脆弱与坚强的空间。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也预示着他们命运的相连。
就这样两人相互聊着,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几座墓碑静静矗立。秦月娥引着林安来到其中一座合葬墓前,石碑上清晰地刻着“秦世安、赵婉蓉夫妇之墓”。
看着林安提着篮子,似乎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的迟疑,秦月娥不由莞尔,故意打趣道:“咦?我们林先生不是说自己以前也祭拜过吗?怎么,这会儿倒像个找不到方位的迷路人了?”
林安被她一说,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老实回答:“是祭拜过……但,没陪人一起做过,更没……以这样的身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样的仪式,意味着他正式被纳入她的生命轨迹,面对她最重要的亲人,他希望能做到最好。
秦月娥听出他话里的郑重,心头一暖,不再玩笑,走上前,轻声指导:“先把供品摆上,糕点水果放中间,酒壶放在爹那边。对,就是这样……然后点香烛,要三炷香……”
林安依言照做,动作虽然略显生疏,却极其认真。烛火燃起,香柱的青烟袅袅升起,在月光下如同连接两个世界的丝线。
秦月娥跪在坟前,拿起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中。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与依恋。
“阿爹,阿娘,月娥来看你们了。” 她轻声开口,像是平常拉家常一样,“客栈里一切都好,文先生身体硬朗,算盘打得噼啪响;孙婆婆还是那么精神,张师傅的红烧肉依旧是招牌,客人们都夸呢……就是小六那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得多敲打。”
她顿了顿,继续道:“文轩前些日子来信了,在省城一切都好,就是课业紧,先生说今年秋闱有望。他……他很用功,说是一定要考出个名堂来,不让爹娘和姐姐失望。就是这次中元节,他实在抽不开身回来,让我代他向二老磕头告罪……”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弟弟的心疼,也有一丝骄傲。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琐事,镇上的变化,归云客栈的趣闻,仿佛父母只是出了远门,她正向他们汇报家里的近况。火光噼啪,纸灰飞舞,她的声音温柔而绵长,将多年的思念细细诉说。
说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林安,眼神坚定而充满光彩,对着坟墓说道:“阿爹,阿娘,这就是我的心仪之人,林安,林攸宁。” 她转向林安,示意他一起。
两人一同,在坟前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起身后,秦月娥看着父母的名字,语气变得更加认真,带着女儿家的娇态和无比的肯定:“阿爹阿娘,你们放心,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医术好,心肠也好,镇上都说济世堂的林先生是菩萨心肠。他对病人耐心,对师父孝敬,对阿竹那个小师弟更是悉心教导。他……他待我极好,尊重我,理解我,在我累的时候会帮我,在我难过的时候会陪着我。跟他在一起,女儿觉得很安心,很快乐。”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赞美都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林安,脸颊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泛红。
林安听着她真挚的话语,心中暖流涌动,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墓碑,如同立下誓言般,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伯父,伯母。请二老放心,此生我定会竭尽所能,护月娥周全,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我会敬她,爱她,与她相携到老,无论顺境逆境,绝不相负。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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