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工厂的大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工装背心的老人，带着十几个同样上了年纪的排字工，气势汹汹地堵在了门口。
“你们谁是管事的？别以为换了个老板就能赖账！今天不把遣散费结清，谁也别想动这里一根毛！”为首的老人正是晨报印刷厂的工头，人称“字王”的曾叔。他在这里干了三十年，从学徒做到了总工头，厂子就是他的家。
廖忠脸色一沉，正要上前交涉，却被江小朵伸手拦住了。
江小朵迎着光，一步步走到曾叔面前，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曾叔，你好，我叫江小朵，是这里的新老板。”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与这间工厂的陈旧格格不入。
曾叔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还没他孙女大的小姑娘，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轻蔑：“小娃娃？江氏实业就派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来打发我们？我告诉你，没得谈！要么给钱，要么我们今天就睡在这儿！”
“曾叔，别误会。”江小朵的笑容不变，“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们谈遣散费的。”
“那你想谈什么？”曾叔没好气地问道。
江小朵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不仅不会辞退你们，还要给你们所有人加薪，底薪翻倍。”
话音刚落，曾叔和他身后的工人们全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二，”江小朵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强大的感染力，“我邀请你们，加入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印刷行业的伟大计划。我需要你们的经验，需要你们的匠心，去驯服一种全新的技术。我保证，你们的名字，将会和这项技术一起，被载入史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充满震惊和迷茫的脸。
“我不要你们再当一个个弯着腰、眯着眼在铅字堆里讨生活的苦力。我要你们，成为新时代的‘铸字师’！你们将告别铅与火，用光与电，在一个叫‘电脑’的屏幕上，重新定义报纸、书籍，乃至我们认知世界的方式！”
“从今天起，这家印刷厂，将正式更名为‘江氏实业-汉字信息技术应用实验室’！而你们，将是这个实验室的第一批元老！”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厂房鸦雀无声，只有窗外吹来的风，卷起地上的纸屑，发出沙沙的声响。
曾叔和他身后的老师傅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怀疑，变成了此刻的震撼、迷茫，甚至……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们干了一辈子排字工，被人叫做“捡字佬”，社会地位低下，一身的手艺眼看就要被时代淘汰。他们闹事，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为晚年生活多争取一点保障。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告诉他们，他们不是要被淘汰的垃圾，而是新时代的“铸字师”，是实验室的“元老”？
这是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诱人？
曾叔看着江小朵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的火焰，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告诉他，他这一身的“屠龙技”，不是无用之物，而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一种被尊重、被需要的感觉，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苍老的心。
他喉结滚动，干涩地开口：“你……你说的是真的？什么电脑……什么光与电……”
江小朵微微一笑，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当然是真的。”她转头对廖忠说道：“忠叔，通知财务部，先给所有师傅预支三个月的双倍工资，作为项目启动奖金。”
“另外，去把李牧工程师请过来，让他带上我们最‘宝贝’的那台机器。”
“今天，就让曾叔他们，亲眼见证一下，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廖忠的办事效率一向顶尖，更何况是大小姐亲自下的命令。
不到半个钟头，几名财务部的会计就提着沉甸甸的皮箱赶到了印刷厂，当着所有老师傅的面，将一叠叠崭新的港币整齐地码在了落满灰尘的桌面上。
那红彤彤的钞票，在昏暗的厂房里，简直比庙里的香火还要晃眼。
“各位师傅，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这是预支给各位三个月的双倍工资，作为‘汉字信息技术应用实验室’的项目启动奖金。大家点点数，没问题就签个字。”
会计的话音刚落，整个厂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老师傅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们刚刚还在为了几千块的遣散费喊打喊杀，转眼间，桌上就摆着他们干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这感觉，就像是拿着把生锈的菜刀去打劫，结果对方不仅没报警，还反手塞给你一根金条，顺便问你需不需要上市融资。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字王曾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摸一下那堆钞票，又觉得烫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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