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内的空气，因季骁那句问话而变得粘稠。
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无声的压力，压在在场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林啸天脸上的温和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双总是带着运筹帷幄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季骁看不懂的波澜。
顾言的笑声早已停歇，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由季骁亲手点燃的好戏，眼神在林啸天和季骁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在欣赏两位顶级棋手的对弈。
他搂着季骁肩膀的手臂，看似亲密，实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他对这头小野兽的归属权。
季骁没有动，任由那只手搭在自己身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啸天身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终于，林啸天开口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
“季骁，你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太狭隘了。”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高维度的姿态。
“你以为我正在做的是什么？一个简单的实验？一个为了满足私欲的项目？不，你错了。我们正在创造的，是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没有病痛，没有缺陷，人类能够突破自身桎梏的完美时代。”
林啸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狂热。
“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历史上的每一次进步，都铺满了先行者的骸骨。你，我，甚至……林枫，我们都是这个伟大事业的一部分。能够为人类的未来贡献自己的一切，这是一种荣耀，而不是痛苦。”
“说得真好。”
顾言在一旁轻轻鼓掌，声音在安静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董真是心怀天下。只是我很好奇，这份『荣耀』，为什么偏偏落在了您唯一的亲生儿子头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深沉的父爱？让他替您，替全人类去承受那份『荣耀』所带来的痛苦？”
顾言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插向林啸天言辞中最虚伪的部分。
林啸天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盯着顾言，眼神冰冷。
“顾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这种只懂得追逐眼前利益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更高层次的追求。”
“我的追求确实不高。”顾言轻笑一声，凑到季骁耳边，用滚烫的气息说道，“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比如……他。”
他的手指在季骁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占有欲显露无疑。
季骁对耳边的挑衅充耳不闻，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林啸天，声音比他更加冰冷。
“别跟我谈理想和未来。我只问你，在找到我之前，那个所谓的『不完美』的实验品，是不是林枫？”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林啸天伪装上的重锤。
“回答我。”
林啸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季骁，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
“是。”
他终于承认了。
“但这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对林枫的爱，比任何人都要深沉。正因为爱他，我才希望他能成为最完美的存在，成为开启新时代大门的钥匙。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强大，更有价值。”
“价值？”季骁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所以，在他的价值被我取代之后呢？他就成了一件可以被丢弃的废品？”
“他是我儿子！”林啸天似乎被激怒了，声音陡然拔高，“我永远不会放弃他！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我的苦心。他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季骁向前踏出一步，挣脱了顾言的钳制，那股压迫感让林啸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为了他好，就是把他关起来，用各种仪器折磨他？为了他好，就是把他变成一个连情绪都无法自己控制的怪物？为了他好，就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你这个所谓的父亲，却在用他当筹码，跟我在这里高谈阔论你的『父爱』？”
季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林啸天，你甚至不敢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怕了。你怕我知道真相，怕我知道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底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你住口！”林啸天厉声喝道，维持已久的从容荡然无存。
“我为什么要住口？”季骁步步紧逼，“你不是说这是荣耀吗？那就把这份荣耀展示给我们看看。实验的详细记录呢？他的身体数据呢？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评估呢？拿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爱』，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顾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向后退开，将舞台留给了季骁和林啸天，一副准备欣赏好戏的模样。
“没错，林董，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吧。毕竟，我们这位『完美载体』，可是很关心他的前任呢。”
林啸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季骁，眼神里杀意和痛苦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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