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晋王府断壁残垣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巨人濒死前挣扎的抓痕。
庭院中,那棵曾经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如今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树干,在寒风中无声地矗立。赵宸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央,身上那件玄色战袍早已看不出本色,浸透了干涸的血迹与尘土。他刚刚处理完最后一波潜入府中的邪教徒,消耗之大,让本就虚弱的身体又添了几分摇摇欲坠。
他没有去管那些伤口,只是静静地抬起头,望向北方。
目光所及,依旧是那片翻滚不休的、铅灰色的天幕。那扇青铜巨门的虚影,如同亘古以来便盘踞于此的巨兽之口,冷酷而无情地镶嵌在云层深处。而那道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此刻在他眼中,却亮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刺眼的、不祥的红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正在缓缓睁开它那只窥视世界的独眼。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扑打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冰冷。他右肩的修罗眼烙印,随着他心神的波动,隐隐传来一阵阵灼痛,那股狂暴的力量依旧在体内冲撞,如同永不平息的火山。
“王爷……”
一个苍老而压抑的声音从身后的游廊下传来。
赵宸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老太监王德全抱着一个襁褓,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他本是宫里的老人,战乱中被玄甲卫救下,一路护送着这最后一个、也是在战火中失去双亲的皇室遗孤来到晋王府。此刻,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沟壑般的绝望,浑浊的老眼里却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近乎祈求的期盼。
他走到赵宸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抱着襁褓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气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这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赵宸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老太监,落在了那个襁褓上。婴儿的脸庞因为寒冷和惊吓而皱成一团,小嘴翕动着,哭声微弱却撕心裂肺。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土地上,这哭声,是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真实。
它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这世间所有的、需要被守护的脆弱。
赵宸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复杂。有怜悯,有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燃烧殆尽的决绝。
老太监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怀里的,是当今圣上最年幼的皇子,是这破碎江山最后的血脉之一。可如今,连这最后的血脉,都只能在战火和废墟中苟延残喘。
“王爷……陛下他……”老太监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赵宸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隆庆帝的生命,早已如风中残烛。那扇巨门散逸出的幽冥气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正与皇家的龙气进行着最后的绞杀。父皇的油尽灯枯,是这场浩劫最直观的注脚。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那柄陪伴了他多年的玄冰剑。剑柄冰冷,一如他此刻的心。
“王总管,”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这里,就交给你了。保护好皇子,保护好晋王府的所有人。这是……命令。”
老太监浑身一颤,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泪水。“王爷!您……您要去哪里?您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赵宸淡淡地说道,目光却再次投向了北方那扇门,“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有些路,我必须走完。”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庭院中央,与老太监和那个哭泣的婴孩隔着一段距离。寒风吹动着他染血的战袍,猎猎作响,如同战旗。
他看着天际那永不消散的黑云与巨门缝隙,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门……必须关上。”
这五个字,他说得无比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天下的重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这条路,我走到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那股原本因重伤而收敛的气势,骤然勃发!一股混合着杀伐、决绝与毁灭气息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他右肩的修罗眼烙印,红光大盛,眉心的印记也随之变得清晰而狂暴。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朝着王府深处走去。他的背影,在残阳的余晖下,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无比孤独,却又像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志。
老太监抱着襁褓,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浑浊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他知道,晋王这一去,或许……便是永别。他怀里的皇子,将是大梁最后的希望。
赵宸的背影,最终消失在破损的殿门之后。
天地间,只剩下无边的寒风,吹拂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以及天际那狰狞的、仿佛在狞笑的巨门缝隙。
一个时代的终结,与一个更加黑暗时代的开端,于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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