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烟道内,黑暗粘稠得如同墨汁,几乎令人窒息。陈年的煤灰和蛛网糊了满脸,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浓烈的霉味和粉尘,引发一阵阵压抑的咳嗽。我只能用未受伤的右臂勉强支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半身,在仅容匍匐的空间里艰难前行。林蕙兰在我前面,我能听到她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她在用尽全力为我开路。
身后窑洞内的喧哗声、翻找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甚至从通道入口的缝隙中透入些许,映出飞舞的尘埃,压迫感如同实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前面……好像有风!”林蕙兰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希望。
我精神一振,咬牙加快速度。又爬行了约莫十数丈,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些,一股带着湿气和泥土腥味的冷风迎面吹来,驱散了些许污浊的空气。紧接着,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不是火光,而是……月光?还有潺潺的水声!
“是出口!外面是河!”林蕙兰的声音带着惊喜。
我们奋力爬出通道口,一股凛冽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让人几乎晕眩。眼前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河面尚未完全封冻,水流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出口隐藏在河岸陡峭的土坡下,被茂密的枯草和灌木遮掩,极为隐蔽。
回头望去,张集镇的方向火光晃动,人声鼎沸,显然搜索已经扩大。但我们所在的河岸位置低洼,且有植被遮挡,暂时安全。
“快走,沿河向下游!”我拉起林蕙兰,也顾不上浑身污秽和左肩钻心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泥泞的河岸向下游踉跄跑去。冰冷的河水不时溅到身上,刺骨寒凉,却也让我们保持清醒。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镇子的喧哗声彻底被水流声和风声淹没,直到肺叶如同风箱般灼痛,双腿如同灌铅,我们才在一处河湾的芦苇丛后瘫软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我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左肩的伤口因剧烈的奔跑和寒冷彻底崩裂,温热的血浸透了包扎,剧痛一阵阵袭来,让我眼前发黑。内力消耗殆尽,寒气侵入经脉,那“蚕丝手”的阴劲仿佛又在蠢蠢欲动。
林蕙兰的情况稍好,但也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顾不上休息,立刻凑过来检查我的伤势。看到我左肩洇出的血迹,她眼圈一红,声音带着哽咽:“伤口又裂开了……必须重新处理!”
她迅速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最后一点金疮药粉和干净的布条,在冰冷的月光下,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被血浸透的旧绷带。伤口狰狞外翻,边缘泛白,情况比之前更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冰冷的河水清洗伤口,然后撒上药粉,用牙咬着布条的一端,熟练地重新包扎。
她的手指冰凉,动作却异常轻柔专注。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疼。看着她毫无血色却坚毅的侧脸,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生火,你失血太多,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包扎完毕,林蕙兰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苍白的脸,语气不容置疑。
我点点头,知道她是对的。但在这荒郊野外生火,无异于自曝行踪。
“再往前走一段,找个更隐蔽的河湾或者山洞。”我挣扎着站起身,将大半重量靠在她身上。
我们互相搀扶着,沿着河岸继续跋涉。命运仿佛一个残酷的轮回,我们又一次在寒冷的冬夜亡命奔逃,只是这一次,追兵从东厂变成了来历不明的私矿势力,藏身之所从西山的山洞换成了冰冷的河岸。
天快亮时,我们终于在河流拐弯处发现了一个被洪水冲刷形成的浅洞,洞口垂着枯黄的藤蔓,还算隐蔽。林蕙兰捡来一些干燥的芦苇和枯枝,在洞内最深处小心翼翼地点起一小堆篝火。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黑暗和部分寒意。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身体渐渐回暖,但心情却依旧沉重。
林蕙兰将最后一点干粮掰开,递给我大半。我们沉默地吃着,火光映照着她疲惫而担忧的面容。
“那矿图……你打算怎么办?”她忽然低声问道。
我看着跳跃的火苗,心中权衡。这矿图是烫手山芋,但或许也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直接丢弃?不甘心。交给官府?那是自投罗网。或许……可以借此与某些势力周旋,换取喘息之机?比如,那群青衣人背后的主人?
“先留着。”我沉声道,“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摆脱追兵,治好伤。”
我看向她,火光在她眼中闪烁:“蕙兰,又连累你……”
她摇摇头,伸手轻轻按住我的右手,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别说这些。我们在一条船上,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简单的四个字,在此刻重若千钧。
洞外,天色渐明,河面上弥漫起晨雾。新的的一天来临,带着未知的危险和渺茫的希望。我们蜷缩在小小的山洞里,依偎着微弱的篝火,如同暴风雪中相互取暖的幼兽,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步安排。而怀中的乌银矿图,如同暗夜中的磷火,既指引着可能的生路,也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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