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伏与檄文
绍庆城的夜色裹着山风,像块浸了墨的破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刘云)站在帅帐外的望楼,手指摩挲着断水剑的剑鞘,鞘上的缠绳被汗水浸得发潮。城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出百姓被绳索捆在垛口的剪影——哈刺帖大概觉得把活人当盾牌就能高枕无忧,却没瞧见那些被勒出血痕的手腕里,正攥着我们昨夜混在窝头里送进去的火石。
“将军,硫磺坛子埋得比狗鼻子还深。”石敢当踩着梯子爬上来,甲胄甲片缝里还嵌着泥,他往城下啐了口唾沫,“末将让弟兄们在坛口盖了层薄雪,元军那靴子踩上去,保准跟踩在自家坟头似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开阔地,新踩出的小径像条毒蛇,蜿蜒着通向阵眼。“让新投的义军守在外围矮树丛里。”我从箭囊抽出支鸣镝,箭杆上刻着三道痕,“见黑影过第三棵老槐树,就射这箭。记住,别露头,你们手里的矛不是烧火棍,等会儿有的是捅人的时候。”
夜风突然转了向,带着城墙上隐约的哭嚎。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被捆在离城门最近的垛口,棉袄被寒风掀起,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单衣。她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偶,布偶的脑袋早就没了,只剩半截身子——那是昨夜斥候混进城时,偷偷塞给她的信号物,布偶肚子里藏着半截火折子。
三更梆子刚敲过,城西门的吊桥“嘎吱”一声绞起来,铁链摩擦的声响在山谷里荡出回音。两千多黑影猫着腰钻出来,软甲上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马蹄裹着麻布,连弯刀都用浸了油的布包着。领头的百夫长举着弯刀比划,我认出他是杨文安的妻弟王虎,史料里说这蠢货最擅长趁夜摸营,却总把自己人砍得比敌人还多。
黑影们果然顺着我们留的“小径”摸来,靴底踩碎薄冰的脆响里,混着王虎压低的骂声:“都他妈轻点!抢了刘云那厮的帅旗,老子赏你们每人三个婆娘!”
等他们的前队刚过第三棵老槐树,我对着望楼下挥了挥手。
鸣镝破空的锐响刚落,篝火堆突然“轰”地炸开!硫磺混着火星子冲天而起,元军的软甲顿时着了火,火油顺着布甲的纹路往下淌,把人烧成乱窜的火球。惨叫声撕破夜空时,两侧的三才刀阵突然亮起,青灰色的刀光连成网,把慌乱的骑兵兜在中间。
“抓活的!”我大喊着冲下望楼,断水剑劈断迎面砍来的弯刀,剑脊磕在那元军的头盔上,“哐”的一声,他白眼一翻栽下马。新投的义军们早按捺不住,举着刚缴获的长矛乱捅,却被老兵周铁喝住:“别杀!留着换战马!你家婆娘还等着马肉下锅呢!”
周铁这汉子原是个佃户,元军抢了他的耕牛,还把他儿子吊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此刻他手里的矛尖正顶着个元军的喉咙,那元军吓得尿了裤子,周铁却突然收了力:“看你这身板,家里也有爹娘吧?降了,保你不死。”
阿黎带着女兵们在阵后撒迷糊粉,粉色的烟雾顺着风飘,元军吸了顿时瘫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好酒”。有个胖墩墩的千夫长大概是杨文安的亲信,抱着马脖子想冲出去,却被石敢当一槊挑在半空,摔进新挖的陷阱里。那陷阱里埋着半尺长的竹刺,尖上还抹了桐油,扎得他嗷嗷直叫,却偏不肯求饶,只骂:“汉狗!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嘴硬。”石敢当往陷阱里扔了块冻硬的窝头,“等会儿让你见识见识,汉狗的刀有多快。”
半个时辰后,阵地上只剩哼哼唧唧的俘虏和满地的火把。石敢当拎着个被捆成粽子的家伙过来,他的官服上还绣着“杨”字,肥脸被冻得发紫——正是杨文安的侄子杨明。“将军,这狗东西说他叔在西门外等着接应,还带了十车金银。”石敢当往杨明腿弯踹了一脚,“他说只要放了他,就把金银全给咱们。”
杨明立刻像条蛆似的扭动起来:“刘将军!我叔说了,只要您肯降,忽必烈大汗封您做四川行省平章!比守这破城强百倍!”
我踢了踢他的屁股:“去,带你叔来‘领’金银。告诉他,晚了一步,我就把你这肥身子剁成八块,喂城下的野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杨文安果然带着五百骑兵来了。他穿着镶金边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晃,老远就喊:“刘云小儿,识相的……”话没说完,就被埋伏在两侧的突火枪队打懵了。铁弹穿透他的护心镜,带起一串血珠,他嗷地一声栽下马,被石敢当像拖死猪似的拖了回来。
杨文安刚被按在雪地上,就挣扎着喊:“我乃大元顺民!你们不能杀我!哈刺帖将军马上就到,他会把你们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绍庆城里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我登上望楼一看,差点笑出声——城墙上的百姓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用石头砸向元军,梳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半截火折子,把火把扔向垛口的油布,火舌立刻舔上元军的帐篷。更妙的是,满城的墙面上都贴着陆秀夫拟的讨贼檄文,连茅厕的门板上都有,墨迹被晨露打湿,却更显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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