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夜宿白帝城
(一)夔门天险,兵分两岸
长江水裹挟着巫山的晨雾,在十月的风里翻涌成浪。刘云勒住马缰时,马蹄正踏在北岸一块赤色岩石上——石缝里渗出的水珠溅在靴底,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前方江面陡然收窄,两座峭壁如巨斧劈开的天门,赤甲山的红岩在阳光下燃成一片火海,对岸白盐山的石灰岩却泛着冷白,两江支流在此汇作一股狂涛,撞在崖壁上碎成雪浪,涛声如雷贯耳。
“这便是夔门了。”李白砚勒马立于身侧,袍角被江风掀起,露出袖中藏的《水经注》抄本,“郦道元说‘白帝山……西南临大江,窥之眩目’,果然半步都错不得。”
正说着,一只信鸽从东南方向俯冲而来,落在吴燕殊肩头。她展开鸽足上的纸条,眉峰微蹙:“李铁的消息,奉节天坑地缝里藏了不少元军残部,领头的是前宋降将王积粮,据说带了两千人,躲在小寨天坑的溶洞里,专等咱们大军过了夔门就出来劫掠。”
刘云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想起出发前陈二狗送来的图册——那上面画着漏斗状的天坑,深达数百丈,底部地下河如银链缠绕,洞口常有云瀑倒灌,当地人称作“大地的咽喉”。“让他继续盯着,摸清溶洞的进出口。”他调转马头,对身后的郑虎扬声道,“你领右阵骑兵沿南岸推进,遇险要处便放狼烟;我带左阵走北岸,午时在白帝城西侧溪谷汇合。”
三十艘快船在江面摆成雁阵,帆影掠过赤甲山的岩壁,投下流动的暗影。王婉婉立在船首,正将瞿塘关的布防草图描在羊皮纸上,笔尖蘸着江水泡软的墨锭:“关外水中有铁柱,听说宋时就用铁链锁江,现在元军又加了三道,炮台上还架着回回炮。”
黄丽突然指着北岸峭壁,那里隐约有栈道的残痕,朽烂的木梁在风中摇晃:“那是公孙述建的古栈道吧?去年我随商队过此时,老艄公说夜里能听见甲胄相撞的声音,说是赤甲军的鬼魂还在守关。”
刘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栈道尽头隐入一片枫林。秋霜染透的枫叶落在江里,随浪漂向夔门,倒像无数片燃烧的火。“传令下去,两岸各留七艘快船在河汊待命,其余人随我上山。”他拔出腰间剑,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光,“今日便让这些‘鬼魂’看看,谁才是夔门真正的主人。”
(二)溪谷扎营,夜探孤城
离赤甲山十五里的溪谷里,篝火正舔着湿柴,发出噼啪的声响。阿黎将最后一块鹿肉架在火上时,鼻尖突然动了动——溪水里飘来片枯叶,叶面上沾着些微的硫磺粉。“吴姐姐,你看这个。”她用树枝挑起枯叶,“跟云栖寺药师房里的一样。”
吴燕殊俯身闻了闻,指尖在叶面上捻出几粒黑色粉末:“是制火药的硝石灰。看来天坑里的人不仅想躲,还在造武器。”
刘云正对着地图沉思,闻言抬眼望向白帝城方向。暮色中的子阳山如鹰首探入云端,峰顶隐约有灯火闪烁,那是白帝庙的轮廓——据说庙内还供着刘备的塑像,殿前的古柏已有千年,枝干虬曲如盘龙。“今夜潜入城中,”他指尖在地图上圈出赤甲山顶,“那里地势最高,能望见瞿塘关和天坑入口。”
晚饭后,吴燕殊吹了声清越的呼哨。片刻后,七只海东青从暮色中俯冲而下,羽翼带起的风扫过篝火,火星飞溅成流萤。雷芸抚摸着其中一只的尾羽,那鹰的左翼缺了根羽毛——是上月在万州抓奸细时被箭射落的。“它们认得路吗?”
“放心。”吴燕殊将一块腊肉抛向空中,海东青腾空接住,“这些家伙记仇得很,上次在云栖寺被元军的箭伤了翅膀,正等着报仇呢。”
七人各乘一鹰,在夜色中扶摇直上。风声在耳畔呼啸,下方的长江缩成一条银带,夔门的涛声远了,倒听见赤甲山岩缝里传来虫鸣——那是种黑色的蟋蟀,当地人叫“战虫”,据说只在兵戈四起时才会鸣叫。
海东青落在峰顶时,爪尖踏碎了一层薄霜。刘云俯身触摸地面,赤色岩石温热如炭火,想来是白日被阳光晒透了。稀疏的星光漏过云层,照亮遍地的赤石,石缝里钻出几丛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作碎银。长江的浪涛声从峡口涌来,时而如千军呐喊,时而如巨兽低吟,与远处天坑传来的暗河轰鸣交织成一片。
“赤甲白盐俱刺天,闾阎缭绕接山巅。”刘云望着山下的灯火,喉间溢出低吟,“枫林橘树丹青合,复道重楼锦绣悬。”
王婉婉正用炭笔勾勒山形,闻言抬笔敲了敲他的肩:“又装文曲星了?前几日在万州审案时,是谁把‘徭役’写成‘摇役’的?”
众人笑闹间,吴燕殊已在地上画出七星阵图:“阿黎守天枢位,黄丽天璇,雷芸天玑……”她指尖点向阵眼,“此处正对瞿塘关炮台,咱们演练一套‘锁江阵’,试试能不能引峡口的气脉。”
七柄剑同时出鞘,在星光下划出七道银弧。剑锋相击的脆响惊起岩缝里的宿鸟,却奇异地压过了江涛——当最后一式收剑时,刘云突然觉出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顺着经脉漫过四肢百骸,仿佛夔门的长风都钻进了筋骨里。李白砚抚着胸口轻喘:“这阵……竟比在重庆练时强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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