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元面色愈发凝重:“果然……症结在此!国钧他……他或许早有所察觉,但他那个位置,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信托仓库就像一块肥肉,各方势力都盯着,背后利益盘根错节。如今调查风声鹤唳,他首当其冲!我收到些模糊消息,情势极危,恐有人要丢车保帅,搅浑水!”
他看向罗云净,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焦虑:“我忧心……这场祸事最终会烧到你身上!你刚自德国归来,入了研究室,又与你舅舅有过接触……我怕有人会拿你做文章,藉你牵制你舅舅、对付沈家,甚至……以此来胁迫我。”
“牵制舅舅、牵制沈家我能理解,”罗云净问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为何我会成为胁迫您的软肋?您的基业主要在香江。”
他不是没有察觉家族中人看他那怪异的目光和欲言又止。
海城沈宅客厅的空气凝滞如冰,窗外规律的海浪声仿佛为即将揭晓的沉重真相打着无情的节拍。
罗云净看着母亲紧绷的侧脸和大伯罗明元眼中前所未有的焦灼与痛楚,一种不安攫住了他。
罗明元面容掠过巨大痛楚,挣扎片刻,终于艰难开口:“因为……你...慧仪还有云飞都是我的骨肉。”
尽管早有预感,但真相被如此直白揭开,冲击力仍如重锤,让他瞬间怔在原地。
自己并非没有怀疑过。过于相似的眉眼轮廓,大伯眼中那份深藏却时常溢出的、远超伯侄的关切,母亲偶尔提起大伯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但它们一直被理性压制在“想多了”的范畴内。此刻,所有猜测被证实,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天翻地覆的颠覆感。
所以...这才是大伯亲自前来海城的真正原因么!并非生意,而是在察觉到巨大风险可能危及他最重要的长子时,本能地前来示警和保护!
“净儿,”沈淑兰的声音干涩,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绢,“有些事,瞒了你二十多年……本以为是最好的保护,可现在……不能再让你蒙在鼓里。”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沈淑兰的眼泪终于滑落,却带着一种积年的怨愤和痛苦:“为什么?当年罗家要报恩,为了保住张家唯一的血脉,悔了与我的婚约,逼着他娶了张家小姐!而沈家需要罗家的财,罗家需要沈家的势,我便嫁给了你那名义上的父亲——罗明轩!”
她的话语如同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可罗明轩……他无法生育!时时被你三叔嘲讽,竟……竟荒唐到求你大伯头上,替他留个后!”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意,“我答应了……是啊,我答应了。既是报复你大伯的负心,”她看向罗明元,眼神复杂至极,有恨,有怨,或许还有一丝无法磨灭的旧情。“也是……也是为自己寻个依靠。”
罗明元望着沈淑兰,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我与张氏,仅有夫妻之名,从无夫妻之实。那个夭折的孩子不是我的,是她.....与她表哥所生,那个人作为革命党被处决,张家也受牵连下了大狱。”
“我心中……从未放下过你。当年负你,是我一生之痛。我无法给你名分,至少……不能看你因无子而在罗家备受煎熬。明轩来求我时,我……我鬼迷心窍,竟觉得这是唯一能补偿你、又能护着你的方式……我便答应了那荒唐的要求,父亲...也同意了。”
他看向罗云净,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愧疚与父爱:“你母亲后来执意要离开罗家,表面是因明轩投靠日本人,帮日本人谋夺罗家的根基,辱没门庭。实则……是因你日渐长大,眉眼越来越像我!你母亲怕纸包不住火,更怕你们姐弟三人被卷入更不堪的境地!和离,是我们……甚至是你祖父默许下,能想到的保全你们、让你母亲脱离罗家那潭浑水的最好方法!”
沈淑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没有半分意外,只有淬了冰似的嘲讽和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悲愤:“他当然同意!”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尖利而颤抖,“若不是他点头,我岂会……我们岂敢……一个接一个地……”
后面的话她哽在喉咙里,羞于启齿,化作一声压抑至极的呜咽。那不仅是屈辱,更是对她曾经心高气傲的自己最残忍的讽刺。她早就猜到了。
从生下慧仪和云净,再到后来几乎半公开地怀上云飞,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太爷怎么可能不知情?他不过是为了罗家的香火,为了拴住他最有出息的儿子,也为了拿捏沈家,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罢了!
她所有的“报复”,她的“肆无忌惮”,原来从未跳出过罗家老爷子算计。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至少是搅局者,却原来始终是棋盘上的子。
“补偿?护着我?”她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却决堤般涌出,“用这种法子?把我变成罗家兄弟间一个不见天日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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