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渝州,带来的不仅是震惊,更是深切的唇亡齿寒之感。日军在南洋势如破竹,下一个目标会是谁?缅甸?印度?还是……
罗云净在资委会的办公室里,从报纸上读到了这些消息。他放下报纸,走到西南地区地图前,目光凝重地落在缅甸的位置。滇缅公路,这条最后的生命线,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他想起林慕婉正在曼谷为开辟新渠道而奔走,心中的担忧又深了一层。
曼谷,南洋林氏商行分行。
林慕婉站在曼谷分行的二楼办公室内,望着窗外湿热的街道。新加坡沦陷的消息让整个暹罗的侨界一片哗然,恐慌情绪蔓延。日军兵锋直指缅甸,曼谷的气氛也日渐紧张,亲日的暹罗政府态度暧昧,日方特务、商人在此地活动愈发猖獗。
小姐,阿忠低声道,近来码头盘查越发严苛,我们那批准备运往景栋的‘五金器材’,已经被扣了三天了。疏通关系花费比往常多了三成,对方还暗示……以后会更难。
林慕婉秀眉微蹙,神色却依旧镇定。她深知处境艰难,香江沦陷前,阿忠带着人从香江撤出前来曼谷帮她。香江沦陷后,曼谷这条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也必然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钱不是问题,安全第一。告诉对方,我们可以再加一成的‘特别费用’,但货必须在五天内放行。同时,启动备用方案,将下一批货分散,尝试走北大年府的小码头。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暹罗与缅甸的漫长边境线。开辟新通道的每一步都步履维艰,不仅要应对官方的盘剥,更要提防无处不在的日谍耳目。她偶尔能收到养父林瀚文从槟城转来的、只言片语关于渝州的消息,知道云净兄处境亦是不易,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守住这条通道的决心。
槟城,罗氏宅邸。
沈淑兰拿着刚从渝州辗转而来的家书,反复看了几遍,脸上忧色难掩。明元,云净在信里只说一切安好,让我们勿念。可这‘安好’二字,叫我如何能放心?上次刺杀……我这心里,日夜都像揣着块石头。慧怡她在延安也不知如何,还有云飞、云杰在华北...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罗明元放下手中的《槟城新报》,揽着沈淑兰安慰道:他们在信里都不提艰险,就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如今这世道,咱们能在槟城暂得安宁,已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他话虽如此,眉宇间的凝重却挥之不去。
罗家在香江的产业损失惨重,工厂没能转移出来,落在了日本人手里。如今南洋局势岌岌可危,槟城能否独善其身尚未可知,远在渝州的大儿子和在华北作战的小儿子和侄子更是他最大的牵挂。
他只能通过义联公的渠道,一次次加大对抗战的捐助,仿佛这样就能为远方的四个孩子,为千千万万在前线奋战的热血儿女,增添一分平安的保障。
三月,一则噩耗再次传来——盟军在中缅印战区的重要补给线滇缅公路,因日军攻入缅甸并占领腊戌等地,被彻底切断。尽管中国远征军仍在缅北苦战,但这条生命线的中断,对中国的抗战无疑是沉重一击。
罗云净感受到的压力骤然增加。外援通道的断绝,使得大后方对自有资源的开发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他主持的川南煤矿及内陆矿业项目,被提到了更高的优先级,各种会议、协调、审批接踵而至,他变得更加忙碌。
然而,在这种被需要的背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某些审视的目光并未消失,只是隐藏得更深。经济部的王司长依旧客气,但偶尔提及侨资使用效率时,语气总会微妙地停顿一下。
阿旺一如既往地守护在他身边,沉默而警觉。他注意到,近期似乎在住处和办公地点周围,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并非护卫体系内的面孔。
这日午后,罗云净收到一封来自经济部研发署的公函。拆开一看,落款竟是他久未联系的舅舅沈国钧。信中先是例行公事地谈及技术合作,但在最后一段,笔锋微妙一转:
......另,近日署内会议,偶闻某些同仁议论,谓统筹处项目虽多,然成效待察。尤以侨资项目为甚,或云账目不清,或云效益不彰。虽系空穴来风,然人言可畏,贤甥身处要职,当慎之又慎。若得暇,可来署一叙,就相关技术标准再做商榷......
罗云净反复读着这段文字,眉头微蹙。舅舅自从沪上案被调往研发署任职后,这些年一直谨言慎行,从不过问他的公务。
这封信表面是谈公事,实则是在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他——有人在暗中收集不利于他的材料,甚至连研发署都听到了风声。
第二天,这份情报就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肖玉卿手中。
研发署......肖玉卿沉吟道,看来对方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长。连技术部门都被渗透了。
苏景行低声道:要不要提醒暂时停止一切活动?
肖玉卿摇头:此时若突然停止,反而坐实了对方的怀疑。他沉思片刻,青雀按照原计划推进工作,但要更加谨慎。所有经手的文件必须做到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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