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砚推开别墅大门时，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勾勒出整齐摆放的拖鞋，正是他常穿的那一双。
换鞋的瞬间，厨房飘来淡淡的饭菜香，清淡的气息恰到好处，既不浓烈也不寡淡，完全贴合他的口味。
他脱下沾染着一身寒气的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
转身时，苏景辞正端着最后一盘清炒时蔬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质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带着薄茧的手腕。
看到他回来，苏景辞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低下头，轻声道：“你回来了，饭菜刚做好，趁热吃吧。”
顾时砚没有应声，径直走到餐厅坐下。
餐桌上的饭菜摆放得一丝不苟，三菜一汤，都是他偏爱的口味，甚至连碗筷的摆放角度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
苏景辞默默地给他盛了饭，双手捧着递过去，动作谦卑得像个受训多年的佣人。
顾时砚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筷。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景辞，对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瑟缩。
这样的苏景辞，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多了。
他原本以为，苏景辞会像从前一样，哪怕遭遇变故，也会带着那份骨子里的阳光和韧劲。
可没想到，自从来了这里，苏景辞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说笑，不再哭闹，甚至很少主动说话。
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顾时砚转，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把别墅打理得一尘不染，把顾时砚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仿佛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伺候顾时砚。
顾时砚试过和他沟通。
可苏景辞总是低着头，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是简短地回答“不知道”“都可以”“听你的”。
他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行动，没有情绪，没有自我。
顾时砚放下筷子，餐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苏景辞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头埋得更低了些。
“这菜，你自己尝过吗？”顾时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
苏景辞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等你吃完再吃。”
“为什么不等？”顾时砚追问。
“……习惯了。”苏景辞的声音低若蚊蚋。
习惯了？顾时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第一次带苏景辞回家时，他还会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想吃什么，会在做饭时不小心切到手而小声惊呼，会在看到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可现在，这些鲜活的痕迹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苏景辞，”顾时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景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时，眼里满是惊慌和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饭菜不合口味吗？还是……”
“不是饭菜的问题！”
顾时砚打断他，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是你！苏景辞，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像个佣人！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苏景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带你回来，是让你这样的吗？我是让你伺候我，还是让你把自己活成一个影子？”
苏景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我认识的苏景辞，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他阳光、开朗，会笑会闹，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受了委屈而红着眼睛跟我争辩。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骄傲，哪怕天塌下来，也会挺直腰板去面对！”
“可你现在呢？”
顾时砚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看看你，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情惹我不高兴。你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让任何人靠近。苏景辞，你告诉我，那个曾经的你，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话，顾时砚憋了太久太久。
他看着苏景辞一天天变得沉默、麻木，心里的焦急和心疼与日俱增。
他试过温柔劝说，试过旁敲侧击，甚至试过故意冷落，可苏景辞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始终无动于衷。
今天，看着他端着饭菜时那副谦卑到尘埃里的样子，顾时砚终于忍不住了。
他宁愿苏景辞对着他发脾气，对着他哭闹，也不愿意看到他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苏景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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