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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的死寂,持续了半月有余。
萧璟的身体在太医院不计成本的调理下,表面的虚弱似乎稍有缓和,咳血未再发生,但那种由内而外透出的枯槁与沉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心惊。他依旧顺从地服药、用膳,在天气晴好时被扶到院中晒太阳,但那双眼睛,始终如同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亮。
萧琰每日依旧前来,沉默地处理公务,听取禀报。他不再试图用任何外物引动萧璟的情绪,只是确保他活着,像守护一件濒临破碎的稀世珍宝,用最严密的方式,隔绝一切内外风险。
这日午后,萧璟靠在院中的暖榻上,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侍立的一名面容普通、低眉顺眼的内侍。那内侍与其他侍从并无不同,只在萧璟目光扫过时,几不可察地轻轻颔首。
萧璟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
晚膳时分,萧璟比平日多用了几口清粥,甚至对奉上的药汁,也没有流露出往常的抗拒。他接过玉碗,指尖在碗沿停留片刻,然后仰头,将漆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得让侍奉的内侍都有些讶异。
服完药,他显得有些疲惫,被搀扶着早早歇下。寝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他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子时刚过,原本“熟睡”的萧璟,倏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他动作极轻地坐起身,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蜡封的丸药,毫不犹豫地纳入口中,干咽下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的脸色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失去血色,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身体逐渐冰冷下去。
是时候了。
他重新躺好,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一种近乎龟息的假死状态。这是他与外界联络的旧部,耗费巨大代价才弄到的秘药,能制造出近乎完美的死亡假象,药效只能维持六个时辰。
他在赌。赌萧琰对他这具“残破”身体的在意程度,赌他在骤然面对自己“死亡”时,会出现的、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疏忽。
翌日清晨,前来伺候梳洗的宫人发现宸王殿下浑身冰冷,气息全无,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去禀报。
“陛下!陛下!不好了!宸王殿下他……他薨了!”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向了死寂的宸王府,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向皇宫。
萧琰正在早朝,听闻内侍仓惶来报,手中正在翻阅的奏折“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那一瞬间,朝臣们清晰地看到,他们向来沉稳如山、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无法置信的惊骇与……一种近乎碎裂的空白。
“退朝!”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甚至来不及交代任何事,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大殿,跨上御马,不顾一切地直奔宸王府!
玄甲卫匆忙组成的仪仗被远远甩在身后,萧琰一人一马,以最快的速度闯入王府,疾步冲向寝殿。
殿内,宫人跪了一地,啜泣声不绝于耳。太医令面如死灰地跪在床榻前。
萧琰一把推开挡路的人,冲到榻前。他看到萧璟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脸色是死寂的灰白,唇瓣泛着青紫。
“璟儿……”他低唤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鼻息,指尖却在触及那冰冷肌肤的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竟不敢再往前一分。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太医令,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扭曲:“怎么回事?!昨日脉案还说暂无性命之忧!”
太医令以头抢地,涕泪横流:“陛下息怒!殿下……殿下脉象确已……已绝!臣等无能!臣等罪该万死!”
“不可能!”萧琰低吼一声,眼底瞬间布满血丝。他猛地俯身,不顾帝王威仪,将耳朵贴近萧璟的胸口,去听那本该存在的心跳。
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一种灭顶的恐慌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伸出手,想要将榻上那冰冷的身躯拥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消散的温度。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破碎感。
“是朕……是朕逼你太甚……”他低声喃喃,话语破碎,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悔恨。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萧璟衣襟的刹那,或许是情绪过于激荡,或许是动作牵动了什么,一枚小巧的、颜色暗沉、毫不起眼的玉扣,从萧璟微敞的寝衣内侧滑落出来,“嗒”的一声轻响,掉落在锦被之上。
那玉扣质地普通,并非亲王规制之物,形状也有些奇特,不像装饰,反倒像……某种信物或钥匙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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