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仪仗浩浩荡荡驶入皇城,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与不确定彻底隔绝。未央宫,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以它亘古不变的沉默与威严,再次将萧璟纳入其中。
然而,这一次,归来的萧璟,眼中少了几分彷徨,多了几分沉静的决绝。臂上的伤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秋狩场上的生死一瞬,也提醒着他手中掌握的、那枚可能搅动风云的“锁钥金胆”。
萧琰的“保护”或者说“囚禁”果然立刻升级。未央宫内的守卫增加了足足一倍,暗处窥视的视线更加密集,甚至连伺候的宫人都换了一批更为沉默寡言、眼神精悍的生面孔。萧璟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内殿,连去御书房“旁听”的“恩宠”都被取消。
萧琰似乎忙于处理刺杀事件的后续,以及由此引发的朝堂震荡,并未立刻来“探望”他。这给了萧璟一丝喘息之机,也让他更加确定,萧琰正在酝酿着什么。
他必须抢在萧琰下一步动作之前,找到突破口。季文正的暗示,韩霆代表的潜在力量,以及怀中这枚金丹,是他仅有的筹码。
夜深人静,萧璟屏息凝神,确认殿外守卫换防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再次触动了那座停滞的落地钟。
“咔哒。”
屏风滑开,熟悉的、带着陈旧气息与冰冷药味的通道再次出现。这一次,萧璟没有犹豫,手持夜明珠,迅速没入黑暗。
他再次踏入那间石室。与上次匆忙逃离不同,这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他直接走向石案,仔细检查那本记录着“林静渊”与“暗影”的牛皮册子,试图找到更多关于“璇玑星图”和地下封印的线索。
然而,册子上的记录依旧零碎,更多的是人名与地点的罗列,以及“需彻查”、“疑似关联”等模糊标注。他烦躁地合上册子,目光落在石室角落那几个密封的瓷瓶上。
“醍醐”……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危险的念头。若此香真能潜移默化影响心神……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夜明珠的光晕扫过石室另一侧墙壁,那里悬挂着一幅他上次未曾留意过的、蒙尘的画卷。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轻轻拂去尘埃。
画卷缓缓展开,上面并非人物或山水,而是一幅用极其古拙笔法绘制的……星图!星辰点点,以银线勾连,构成玄奥的图案,在图卷一角,有两个几乎褪色的篆字——“璇玑”!
萧璟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就是季文正口中的“璇玑星图”?虽然可能只是残片或摹本,但其上标注的几处星辰方位,与他记忆中某些古老记载隐隐吻合!更让他震惊的是,在星图的核心区域,描绘的并非通常的紫微帝星,而是一颗被众多星轨环绕、却隐隐透着孤煞之意的暗红色星子,旁边用小字注释:“荧惑守心,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是大凶之兆!预示着帝星飘摇,兵戈之灾!而这星图……为何会藏在萧琰的密室?他是在研究,还是在……警惕?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萧琰收集此图,究竟意欲何为?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传来,石室顶部落下些许灰尘!紧接着,一种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嗡鸣声隐隐传入耳中。
是未央宫地下!那里果然有东西!这震动和嗡鸣,是因为他再次踏入密室,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比如,有人正在试图强行开启那所谓的“封印”?
安阳王?!还是……萧琰本人?
萧璟心中大骇,不敢再停留。他将星图卷轴迅速卷起,藏入怀中,正准备离开,目光却再次被石案上那封警告信吸引——“小心…琰…”
之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此刻清晰地映入眼帘:在那潦草的字迹下方,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印记——那是一个抽象的龙纹,却与如今天璇王朝的制式龙纹略有不同,龙首微垂,龙目半阖,带着一种悲悯而又决绝的姿态。
这个印记……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电光石火间,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那是很小的时候,他在父亲靖安王书房一个暗格中,见过一方残破的玉佩,上面正是这个龙纹!父亲当时神色异常凝重,很快将玉佩收起,并严厉告诫他不准对外人提及!
父亲……萧琰……这个神秘的龙纹……
一个可怕的、近乎荒谬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父亲与萧琰之间,难道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超越君臣甚至血缘的联系?这个龙纹,代表着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萧璟的神经,他感到一阵眩晕。必须立刻离开!
他冲出石室,关闭机关,刚刚将屏风复位,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内殿的门便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萧琰站在门口,一身墨色龙袍,仿佛与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他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凤眸深不见底,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最终定格在萧璟身上,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他因匆忙而略显凌乱的衣襟,以及……他怀中那隐约透出卷轴形状的轮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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