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望风的瘦高个,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确认发生了什么。
看到自己的同伙正对着一个小白脸模样的年轻人发飙,周围乘客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觉得这年轻人真是倒霉透顶。
就是现在!
晏明洲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机会!
他一边继续用惊慌的表情和道歉的话语吸引着主犯的全部注意力,一边看似慌不择路地朝旁边的人群里挤去。
他这一挤,并没有撞到任何人,却让他自己恰好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
他正好挡在了那个贼眉鼠眼主犯的斜前方,与过道另一侧一个准备起身的乘客,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夹角。
紧接着,晏明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道歉和辩解,反而抬高了音量,用一种带着强烈委屈和不服的语气,对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主犯,大声反驳道: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明明是火车晃了一下,我才没站稳,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骂人骂得这么难听?!”
他这一声反驳,清亮而又突兀,像是在一锅滚油里倒进了一瓢冷水。
那个小偷本来骂得正爽,享受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没想到这个看似软弱的小白脸竟然敢当众顶嘴!
“嘿!你小子还敢还嘴?!”主犯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想都没想,伸出手就朝着晏明洲胸口,狠狠地推了过去!
“我骂你怎么了!老子今天还想打你呢!”
他这一推,正中晏明洲下怀!
晏明洲早就料到了对方在盛怒之下必然会有的反应。
他没有抵抗,反而顺着那股推力,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他倒下的方向,经过了精确的计算,不偏不倚,正好撞向了那个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半,准备从行李架上取东西的中年男人身上。
“哎哟!”
那个中年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朝着狭窄的过道中央倒去!
而此时此刻,那个望风的瘦高个,正抓住这个他认为“最安全”的时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激化的争吵吸引,他低着头,弓着腰,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正想从过道上快速溜走。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和前方的人缝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会毫无征兆地,从座位旁像一堵墙一样,横着倒了出来,彻底堵死了他唯一的去路!
瘦高个刹不住脚,一头结结实实地撞在那个中年男人宽厚的后背上!
“砰!”
一声闷响!
被撞的中年男人本就站立不稳,此刻更是被这一下撞得彻底失去了平衡。
他嘴里骂了一句,“谁他娘的撞我”!
身体便重重地压在了瘦高个的身上!
一个被推,一个被撞,一个被压。
三个人像一串糖葫芦,在狭窄的过道里轰然倒地!
瘦高个被压在最下面,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而他怀里揣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蓝色布包,也因为这剧烈的挤压和摔倒,从他怀里被挤了出来,重重地摔在过道中央。
布包的系带摔开了。
一沓沓用绳子捆着的毛票,角票,甚至几张崭新的大团结,混杂着几块用手帕包好的水果糖,散落一地。
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几块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滚动的糖果,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钱……我的钱!”
那位之前还在嚎哭的农村大嫂,像是被注入了全身的力气,她认出了那个熟悉的打了补丁的蓝色布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就是他!就是我的包!我的钱!”
她将地上的钱和糖果紧紧地搂在怀里,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从地上挣脱出来想要过来抢包的瘦高个。
“抓小偷啊!”
“别让他们跑了!”
沉寂只持续了一秒钟,便被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彻底打破!
“狗日的贼胚子!抓住他!”
一个离得最近,穿着工装背心的壮硕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直接就揪住了那个瘦高个的后衣领,用力往下一掼!
紧接着,周围的乘客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就炸了!
“就是他们!刚才我就瞅着这俩孙子鬼鬼祟祟的!”
“打死这帮手脚不干净的王八蛋!连人家女同志的救命钱都偷,还有没有良心!”
“按住!按住了!别让他跑了!”
震天的怒吼声,咒骂声,小偷与乘客的撕扯声,还有火车运行中的哐哧声,在狭窄的车厢里交织成一片,充满了正义朴素的愤怒。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那个还在地上挣扎的瘦高个,死死地按在了火车过道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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