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的硝烟味尚未在空气中完全散尽,门楣上春联的墨迹仿佛还带着书写时的庄重,时光却已悄无声息地翻开了新的一页。一年,就在这辞旧迎新的喧闹与短暂休憩的宁静间,倏忽而过,如同掌心握不住的流沙。新的一年,带着初春微寒的气息和万物复苏的潜台词,不容置疑地开始了。
生活迅速从过年的松弛模式,切换回紧张而规律的都市节奏。吴迪和林薇重新投入各自的工作岗位,项目、会议、代码、报表……熟悉的压力与充实感再度回归。然而,与年前不同的是,家庭的后勤保障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窗期。
丈母娘依旧如往年一样,毫无怨言地准备过来帮他们带孩子,这颗定心丸从未动摇。只是,今年老家那边春节期间的客人比往年要多些,一些远道的亲戚需要招待,家里里里外外需要收拾打理,实在脱不开身。岳母在电话里带着歉意商量,要晚几天才能过来。吴迪和林薇自然理解,也劝母亲不必着急,先把家里安顿好再说。
这样一来,问题就摆在了面前:寒假尚未结束,幼儿园大门紧闭,小悦宁这个“小神兽”还处于全天候在家的状态。而吴迪和林薇的假期已经耗尽,必须返回工作岗位。
面对这个现实难题,这对习惯了携手应对风雨的夫妻,展现出了高度的默契与体谅。他们没有争吵或抱怨,而是在一个晚上,进行了一场简短而高效的家庭会议。
“这几天宁宁怎么办?我们俩得错开。”林薇看着日历,眉头微蹙。
“嗯,”吴迪点头,“我看了一下,我这周项目刚进入平稳期,不算太忙,有几个会议也可以线上。你那边呢?”
“我正好相反,”林薇叹了口气,“开年有几个重要的项目启动会,必须到场,估计得忙一阵子。”
“那就这样,”吴迪立刻有了决断,“这周我先多承担点,尽量把宁宁带去公司。如果实在不行,或者你那边会议间隙有空,就你带。咱们灵活调配,谁的工作不那么忙,谁就当主力。”
方案就此定下。这是一种建立在相互理解与共同责任之上的、无需言说的分工。小悦宁对此倒是兴奋大于困惑,对于能跟着爸爸妈妈去“上班”这件事,她觉得新奇又有趣。
于是,新一年的职场生活,便以这样一种略带“拖家带口”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当林薇成为“主力”时,办公室的景象便格外温馨。她所在的部门女性同事居多,氛围相对轻松活泼。当穿着漂亮小裙子、扎着精致辫子的小悦宁,被妈妈牵着手走进办公区时,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哇!薇薇,这就是宁宁吧?太可爱了!”
“快让阿姨抱抱!这小脸粉嘟嘟的!”
“来来来,阿姨这里有好吃的小饼干!”
女同事们瞬间母性泛滥,围了上来。她们喜欢得不行,这个摸摸头,那个拉拉手,变着法地从抽屉里掏出各种零食和玩具。小悦宁也不认生,嘴巴甜甜地叫着“阿姨”,很快就成了办公室里的“团宠”。林薇忙的时候,总有热心的同事帮忙照看一会儿,带着悦宁读绘本、画画,或者就在工位旁边的空地上玩一会儿安静的玩具。小家伙在这种被宠爱和关注的环境中,倒也自得其乐,偶尔还会跑到妈妈身边,好奇地看看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图表,用小手模仿着敲击键盘,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然而,当吴迪成为“主力”时,画风就截然不同了。
吴迪所在的,是那间只有他和陈浩两人的、安静得几乎能听到电流声的小办公室。这里没有五彩缤纷的装饰,没有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只有两台高性能主机低沉的运行声,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当吴迪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来时,陈浩从屏幕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那个小小的、与周围硬核技术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可以称之为“无措”的神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年纪的小生物交流,最终只是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迅速将目光重新投回屏幕,仿佛那串代码是抵御未知生物的坚固堡垒。
小悦宁起初也对爸爸的办公室充满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但很快,她就发现这里实在无趣得很。没有漂亮的阿姨,没有好吃的零食,只有两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和看不懂的闪烁屏幕。她带来的绘本很快就看完了,带来的玩具也玩腻了。
“爸爸,陪我玩嘛。”她摇晃着吴迪的胳膊。
“宁宁乖,爸爸忙完这一点就陪你。”吴迪正盯着一个模型训练的日志输出,头也不抬地安抚。
过了一会儿。
“爸爸,我无聊……”
吴迪无奈,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找到一个适合幼儿的动画片APP,递给她:“喏,看一会儿,小声点。”
于是,办公室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边是吴迪和陈浩全神贯注地敲击代码、讨论着技术问题,另一边,是小悦宁蜷缩在爸爸特意为她准备的、铺了小毯子的椅子上,戴着小小的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沉浸在五彩的动画世界里。偶尔,她会因为剧情发出咯咯的笑声,或者因为坐累了而扭动身体,制造出一点细微的声响,但在两个专注于技术的成年人耳中,这更像是背景白噪音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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