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精血，已不再是液体，而是化作了一轮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微缩陨星，高悬于李默意识空间的穹顶，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韩立口中吟唱的咒文，此刻已连成一片，化作无数条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黑色锁链，哗啦啦地缠绕而上，不仅捆缚着他的意识，更似乎在拉扯着他的灵魂本源，要将其拖入一个永恒的、名为“奴仆”的深渊。
源自生命层次与规则层面的强制力，如同整个天空都塌陷下来，压实在他的每一缕思维上。
反抗的念头被挤压成碎片，散落在即将凝固的意识之海中。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精血所化的血色陨星内部，无数细密微小的符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组合、链接，构成一个复杂到令人目眩、散发着不祥与绝对服从意味的完整契约印记。
那印记的核心，是一个不断脉动的点，如同活物的心脏，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对准了他意识最核心、代表“真我”的那一点灵光。
一旦被其触及、烙印，从此以后，“李默”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有“韩立的灵虫”。
自由将成为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甚至连阅读这墓志铭的念头，都会被契约的力量无情抹杀。
灰白色的甲壳在阵法光线的映照下，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被风干的石灰，死气沉沉。
节肢如同枯死的树枝，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光壁上。
体内，《噬金诀》炼化的能量早已枯竭，经脉（如果虫躯有的话）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绝望，不再是情绪，而是变成了他存在的背景色。
韩立站在地面，衣袂在自身灵压和无形的能量流动中微微拂动。
他眼神依旧平静，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只异虫的潜力与韧性，确实值得他花费一番手脚。
他甚至能通过精血与咒文的联系，隐约感受到对方意识抵抗力的迅速消退，一种即将完全掌控的、微妙的满足感在他心间流淌。
精血漩涡旋转的速度达到了极致，中心的契约印记光芒大盛，那如同黑洞般的吸力骤然增强，李默那一点代表“自我”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被强行拉扯向那血色的漩涡中心，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同化！
虫类本能的屈服早已占据了上风，那是对更强生命体的敬畏，是对融入其生命光环以求生存的渴望。
“不……能……屈服……”
人类灵魂最后的碎片，那源于穿越者骄傲与对自由眷恋的执念，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最后呐喊。
但这呐喊，在规则之力的洪流面前，如同投入熔炉的一片雪花，瞬间汽化，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就在那契约印记的吸力达到顶点、李默的“真我”灵光即将被彻底扯入血色漩涡的万分之一刹那——
就在他作为“李默”的存在痕迹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最终瞬间——
一点冰凉的、坚硬的、与周围炽热灵魂压迫感格格不入的触感，如同深埋于冰川核心的亘古寒铁，猛地硌在了他意识沉沦的最终悬崖边缘！
【破契符】！
系统！绑定之初！那被忽略的奖励！
一个清晰无比的概念，携带着初临此界时的那份混乱与唯一的希望，如同破开乌云的第一道曙光，骤然刺入他即将永暗的意识！
破除契约？！能破掉这该死的血契吗？！
希望渺茫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但这已是绝对的黑暗中，唯一可能存在的变数！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这是灵魂在寂灭前，最本能、最纯粹的反抗！
李默凝聚起那即将被契约之力彻底吞噬、最后的、一点属于“我”的意识残片，如同汇集了所有生命重量与不屈意志的舍身一击，不再是沟通，而是以一种宣告自身存在的、最强烈的意念，狠狠地点燃了意识深处那点代表着【破契符】的、最后的星火！
“给……我……破！！！”
一声超越了声音、超越了形态的灵魂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在他即将沦陷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破契符】，应念而动！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规则的震颤！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形态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虚幻符箓光影，自李默那一点即将湮灭的灵光中浮现。它看似薄弱如蝉翼，其上却流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基础规则纹路。
就在这道虚幻符箓出现的刹那——
那原本稳定旋转、散发着无可匹敌气息的精血漩涡，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滞！
韩立口中那流畅如江河奔涌的咒文，戛然而止！
他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满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愕然与难以置信，瞳孔甚至因为这超出理解范畴的变故而微微收缩！
那道虚幻的【破契符】，如同精准制导的利刃，又如同遇到了天敌，轻飘飘地、却带着某种“绝对性”，迎向了那滴蕴含着韩立本源之力与灵魂印记的精血，以及其中那几乎已经完全成型的、霸道无比的血契符文。
没有能量的激烈对撞，没有光芒的肆意挥洒。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规则层面、命运之弦被拨动的——
“咔嚓！”
清脆，悦耳，如同冰面碎裂，又如同一副锻造了万年的枷锁，从最核心的环节，骤然崩断！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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