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死寂一片,唯有风声呜咽,吹散弥漫的血腥气,却吹不散那凝固在空气中的猜忌与寒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朔身上,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得人生疼。
“玉面罗刹”——
这个来自西域魔教的、透着诡异与不祥的称谓,伴随着尹哭临死前怨毒的指认,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骤然套在了林朔的脖子上。
金九龄的问题,冰冷而直接,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即便刚刚还曾并肩作战,但在“魔教妖人”这等大是大非面前,信任变得脆弱不堪。
孙小红急得眼泪直流,想要冲上前辩解,却被天机老人死死拉住。此刻任何情绪化的举动,都可能火上浇油。
阿飞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眼神冰冷地扫视四周,只要有人敢对林朔不利,他的剑会毫不犹豫地出鞘。但他同样明白,此刻拔剑,等于坐实了做贼心虚。
李寻欢强撑着病体,走到林朔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虽未言语,但行动已表明态度。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单凭一个罪魁祸首临死前的胡乱攀咬,便要定人之罪?诸位都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岂能如此轻率?”
“李探花此言差矣。”崆峒派一位长老开口道,语气还算客气,但疑虑未消,“并非我等不信林少侠,只是此事太过蹊跷。林少侠武功高强,侠义为怀,我等佩服。但其来历……确实无人知晓。如今又有魔教妖人指认,若不一查清楚,恐难以服众,后患无穷啊。”
“是啊!万一……万一他真是魔教派来的细作,今日种种,不过是苦肉计,意在骗取我等信任,窃取仲裁会大权,那后果不堪设想!”有人附和道。
怀疑一旦产生,便会自动寻找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来佐证。林朔的出现、他的武功、他的智慧、他恰到好处的“仗义相助”,此刻在某些人眼中,都蒙上了一层阴谋的色彩。
林仙儿躲在人后,虽然依旧一副受惊柔弱的样子,但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成功地将林朔逼到了悬崖边上。
林朔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肩腿的剧痛。他知道,任何愤怒、辩解或是示弱,在此刻都毫无用处,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金九龄和所有质疑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金总捕头,诸位英雄。在下林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来自何方,师承何人,与我所行之事,所持之心,有何干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若真是魔教‘玉面罗刹’,方才混战之中,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偷袭李探花、天机前辈或是心眉大师,造成更大混乱。我为何要拼死保护他们?我若有所图谋,又何必助诸位揭露龙啸云,粉碎魔教此次搅局之阴谋?这岂非自相矛盾?”
逻辑清晰,掷地有声。不少人闻言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或许……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以退为进,获取信任!”依旧有人质疑,但语气已不那么坚定。
林朔冷笑一声:“好,即便诸位认定我来历可疑。那么,请问,自我出现至今,我可曾做过一件危害江湖、损害诸位利益之事?我可曾滥杀过一个无辜?我可曾行过一件卑鄙龌龊之举?”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相反,我助李探花洗刷冤屈,我揭穿龙啸云阴谋,我于黑风口截杀魔教信使,我方才与诸位并肩作战,斩杀魔教徒!这些,难道都是假的?都是演戏?”
“若这也是演戏,那这代价未免太大!”他猛地扯开肩头染血的衣衫,露出那狰狞的、兀自渗血的伤口,“这伤,也是苦肉计?!”
他又指向腿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也是苦肉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和悲愤,震人心魄。
广场上一片寂静。许多人都被他身上的伤疤和他坦荡的目光所震慑。是啊,若是苦肉计,这代价确实太大了,几乎每次都九死一生。
孙小红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林大哥为了救大家,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你们现在却怀疑他!你们和那些魔教妖人有什么分别!”
小姑娘的哭喊,带着真挚的情感,让不少人心生惭愧。
天机老人适时开口,声音沉凝:“诸位,老夫以数十年的声名担保,林朔小友,绝非奸邪之辈!至于他的来历,谁又没有些不愿提及的过往?重要的是其心,其行!若因莫须有的猜忌,便寒了义士之心,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正中了那真正幕后黑手的下怀!”
心眉大师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真金不怕火炼。林檀越所为,我等有目共睹。若因奸人一言而疑之,非智者所为。”
两位武林泰斗的发声,极大地扭转了舆论。
金九龄目光闪烁,他自然看出林仙儿和尹哭的指认疑点重重,但“玉面罗刹”之事关系重大,他也不能轻易放过。
他沉吟片刻,道:“两位前辈所言有理。然此事关乎魔教,非同小可。林少侠若要彻底洗清嫌疑,还需拿出更确凿的证据,或者……做出更多令人信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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