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崔勉虽然已经被押下,但他的门生依旧还在。一个年轻的御史突然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臣……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说。”
“三个月前,臣的岳母病重,云绘师曾应臣之请,为岳母画过一幅《延寿图》。”御史的声音发颤,“云绘师说,此图可安神定魄,延年益寿。臣感激不尽,将图悬于岳母病榻前。岳母起初确实好转,能下床行走,饭食也增加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但、但半个月后,岳母忽然性情大变!白日昏睡,夜半惊醒,胡言乱语,说……说看见画里的人在动,在看她!又过几日,岳母便……便暴毙了!死状极其恐怖,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像是……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猛地磕头,涕泪横流:
“臣当时只当是岳母病重,出现幻觉。可今日听废后之言,臣、臣细思极恐啊陛下!”
又有一个官员出列:“陛下!臣的侄子去年失踪,是云绘师凭一件旧衣画出画像,才将人寻回。但侄子回来后,变得痴痴傻傻,问什么都说不清,整日对着空气说话……臣、臣现在想来,莫非也是……”
“陛下!臣也有疑!”
“臣的府上……”
一时间,竟有七八个官员跪倒在地,或真或假,或添油加醋,诉说着与云芷画作相关的“诡异之事”。
殿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慕容婉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凌迟,夷三族,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她在死之前,要把云芷也拖下水。
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让所有人都怀疑云芷,猜忌萧绝,让这对“璧人”在月圆之夜到来之前,先失去朝廷的支持,失去百官的信任。
这样,国师才有机会。
这样,她崔家、慕容家,或许还能留下一线生机——只要国师赢了,只要萧绝和云芷输了,那么今天所有的审判,都可以被推翻。
这是她最后的反扑。
用她积累了十五年的宫斗智慧,用她对人心最深刻的了解,用她临死前全部的癫狂和恶意。
云芷终于动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
仅仅一步。
但殿内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步里,戛然而止。
她看着慕容婉,眼神平静得像深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冷。
“说完了?”她问。
慕容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如果说完,就该我了。”云芷转过身,面对殿内百官,面对御阶上的皇帝。
她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画笔,不是画卷。
而是一面铜镜。
巴掌大小,边缘已经锈蚀,镜面也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照出人影。
“这面镜子,”云芷举起铜镜,声音清晰而平稳,“是家父留给我的遗物之一。他说,这是云家祖传的‘照心镜’,能照出人心善恶,能辨别人鬼妖邪。”
她顿了顿,看向慕容婉:
“废后说我是画皮师,是妖邪。好,那我们就照一照。”
她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镜面上。
鲜血没有滑落,而是迅速渗入铜镜。镜面忽然亮了起来,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光。
云芷将镜子转向慕容婉。
镜子里,映出慕容婉的身影。
但那个身影……在扭曲。
不是容貌的扭曲,是“气”的扭曲。镜中的慕容婉,周身缠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那些黑气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她身上游走、钻入钻出。黑气最浓的地方,是她的胸口和双手——那是她构陷忠良、贪墨军饷、蓄养私兵的罪孽所化的“孽气”。
而镜中她的脸,也不再是那张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脸,而是一张干瘪、狰狞、写满了贪婪和恶毒的鬼脸。
“啊——!”慕容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捂住脸,踉跄后退。
但云芷没有放过她。
镜头转向刚才跪地指控她的那几个官员。
镜中,有人周身缠绕着灰气——那是收了贿赂、做了亏心事的“晦气”。有人胸口有一团暗红色的光——那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有人,整个影子都是扭曲的,像一团挣扎的蛆虫——那是已经烂到骨子里的腐坏。
没有人是干净的。
在“照心镜”下,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道貌岸然,都被撕得粉碎。
“这面镜子,的确是云家祖传之物。”云芷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但它不是什么法宝,更不是什么妖器。它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被我以画皮师的灵觉加持,能短暂地映照出一个人内心的‘气’——善气为白,恶气为黑,贪念为灰,秘密为红。”
她收起镜子,镜光敛去,殿内恢复了正常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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