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生闻言狠狠瞪了一眼兰珍,收起相机,不情不愿地坐下。
兰珍无视掉戴德生面上毫不掩饰的轻蔑,两步上前为老妇人倒茶,态度变得恭谨:“老夫人,这赵晓敏会英文,我觉着留着她或许还有用。”
“哦?是吗?”老妇人浑浊的眼珠在眼窝里迟缓转动,扭头精准朝赵晓敏看去,再开口时,一口流利英文缓缓而出,语调沉稳从容,字正腔圆毫无滞涩:“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用?”
老妇人看起来地位挺高的,说的话连戴德生都得听。
赵晓敏觉得,必要时,可以抱住这个老妇人的大腿。
内心又对这几个月奋笔疾书挑灯夜读的自己拜了拜。赵晓敏低眉顺眼,同样用英文回答道:“我能做的事有很多,只要你想我去做,我就一定会尽力去做。我保证,我有用,不会我还可以学。”
其实赵晓敏的英语学的不精,远没有老妇人说的流利,回答的也结结巴巴。
回答完,赵晓敏不安的站在原地。
她不能确定这样的回答能不能让老妇人满意。
老妇人轻笑,没说什么,只是对戴德生说:“任务期间,安分一些。平时你要玩,我不管,现在不行。”
这帮子人都没把赵晓敏放在心上,也没继续绑着她。于是赵晓敏就依旧蜷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兰珍说:“我们这缺会英文的,如果多几个像苏那样会英语的心腹,做事会方便很多。”
“确实,下批货马上要到港,多一点这样的人,对我们有利。”老妇人隐晦地看了眼缩在角落当鹌鹑的赵晓敏,眼里敛着算计。
略一沉吟,她抬手掀开衣襟,从贴身处摸索着掏出一包东西,用素色绢帕包了三层,递给兰珍时指腹还带着体温:“床边架子就有烟枪,给她用上。”
兰珍接过烟膏(即黑鸦膏体,俗称烟土)。照着老妇人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烟枪。
她用烟签挑取黄豆大小,在烟灯火焰上轻轻烘烤,待其融化成黏腻的烟泡,迅速粘在烟枪的烟锅上。
做完这些,兰珍烟枪点燃,递给赵晓敏。
得益于霍夏光和陈楠在海市禁烟宣传工作做的极好,报纸连载、戏院宣讲、街头巷尾的标语以及学校普及面面俱到,各处宣讲会的声浪将“鸦片亡国”的道理深植人心,赵晓敏对黑鸦之害早已深入骨髓。
她一边使劲摇头,一边踉跄着连连后退,眼底翻涌着恐惧,满脸抗拒地不肯碰那东西分毫。
兰珍带着哄骗的意味,劝她:“这可是好东西,价值千金。”
老妇人看赵晓敏这副样子,意味不明地说:“你不是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赵晓敏或许对金钱权势的渴望沟壑难填,但这远远不够——掌控一个人的最好方法,从来不是满足她的贪欲,而是让她永远被软肋拿捏,让她的野心永远有求于人,让她在欲念与忌惮间进退两难。
一旦赵晓敏染上毒瘾,她便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毒瘾会化作最致命的软肋,让她只能乖乖俯首帖耳。
赵晓敏显然也知道染上黑鸦会有什么下场,李家独子李文枯槁沉沦的疯样让她没齿难忘,宣传中那些家破人亡的惨状更是深入人心。
所以,赵晓敏告诉自己,不能碰。
不能让这一口烟膏把她毁得更彻底。
不能让自己不得不依附于那些提供烟土的人,让自己任人搓圆捏扁。
她喉头哽塞,带着哭腔祈求:“你让我做其他任何事都可以,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
夜的死寂被一声轰然巨响撕碎。
在赵晓敏绝望到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板门的木闩应声崩断。
两扇老旧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带着呼啸的风撞在两侧的土墙,发出沉闷的钝响。
木屑飞溅间,几道黑影裹挟着夜的暗沉闯了进来,皮鞋和军靴踩在青石板上,沉钝而急促的声响撞在地面上,震得屋角煤油灯芯剧烈颤晃,昏黄光晕碎成满室摇曳的残影。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猝然,容不得屋内几人有半分反应的余地。
几乎是破门声响起的刹那,戴德生便心念急转,只想趁乱仓皇逃窜。
一切来得太仓促,让兰珍方寸大乱,她顾不上别的,慌忙伸手去抱尚在沉眠的福宝。
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底牌,是能护她周全的保命符。
然而,一股沉猛力道猛地将她撞开,兰珍整个人失衡倒地,掌心被青石板擦破,刺痛钻心。
赵晓敏踉跄着扑上前,先兰珍一步将福宝抱起紧紧搂入怀中,指尖攥着孩童衣襟,死死护住福宝。
在兰珍不可置信的错愕中,她拼命朝为首的霍夏光跑去。
霍夏光快步上前扶住狼狈不堪的赵晓敏,掌心稳稳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眸底沉凝着难掩的关切。
赵晓敏看到他眼中的温恤,紧绷的心神一松,鼻尖酸胀泛红。
然后,怀中倏忽一空。
霍夏光小心翼翼地抱着抱着福宝,掌心轻护孩童脊背,动作缓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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