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破了老妪混沌的意识。
她浑身剧烈地一颤!那双空洞浑浊的眼睛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疯狂的怨毒光芒!她猛地从破竹椅上挺直了佝偻的背脊,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死死抠住竹椅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竹篾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吼,口水不受控制地从歪斜的嘴角流淌下来。
“布!鬼布!金线……是活的!咬人!咬人啊啊——!”她尖利地嘶叫起来,声音刮擦着人的耳膜,“烧!烧死他们!烧光!食人金线……一个都跑不掉!跑不掉!嗬嗬嗬……”
癫狂的嘶吼在死寂的废墟边缘回荡,惊飞了远处泥塘里几只觅食的水鸟。胖子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抓住陈玄墨的胳膊。
就在这时,癫狂中的老妪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裹在身上的破旧棉袄滑落了一角,露出同样干枯、布满老年斑的手臂和一小截内衬的袖口。
陈玄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袖口的内衬布料,是一种早已褪色、近乎发白的暗黄粗麻。就在那脏污的袖口边缘,赫然用丝线绣着一圈极其细密的经文!那经文弯弯曲曲,结构奇诡,在昏沉的光线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是《往生咒》!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篡改的关键位置——“度一切苦厄”中的“苦厄”二字!那扭曲的笔画像两条纠缠的毒蛇,与他从古董店库房那块裹尸布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满全身!这绝非巧合!
林九叔显然也看到了。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依旧平静。他缓缓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癫狂的老妪,而是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拂开挡在胖子身前的陈玄墨。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老妪那双疯狂怨毒、死死盯着废墟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向了被推到前面的胖子。
胖子那张圆滚滚、沾满油汗和灰尘、此刻写满了惊恐和茫然的脸,毫无遮拦地落入了老妪的视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妪疯狂扭动的身体猛地僵住!喉咙里那含混怨毒的嘶吼戛然而止!她浑浊得如同蒙尘玻璃球的眼睛,死死钉在胖子那张脸上,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沉睡了几十年的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狠狠撕裂、惊醒!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随之而来是滔天的怨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背叛的疯狂!
“阿——强——!!”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嚎,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撕裂了废墟边缘的死寂!那声音里蕴含的怨毒和痛苦,让陈玄墨和林九叔都瞬间头皮发麻!
老妪枯瘦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复仇恶鬼,猛地从破竹椅上弹了起来!她布满污垢、留着长指甲的枯瘦双手,如同鬼爪般,带着一股腥风和刻骨的恨意,不管不顾地朝着胖子那张惊骇欲绝的圆脸狠狠抓去!
“你个死佬!点解仲唔死?!点解留低我一个?!点解唔同我死埋一齐啊?!(你个死鬼!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死啊?!)”
胖子魂飞魄散!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疯婆子会突然暴起,目标还是自己!那枯瘦的爪子带着一股浓烈的老人味和死亡气息,眼看就要抓破他的眼皮!巨大的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怪叫,肥胖的身体爆发出逃命的本能,猛地向后一仰,双脚在地上乱蹬,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
“我……我唔系阿强啊!阿婆!睇清楚!睇清楚啊!(我不是阿强啊!阿婆!看清楚!看清楚啊!)”胖子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一边带着哭腔用蹩脚的粤语嚎叫,脸上肥肉乱颤,汗如雨下。
陈玄墨心头剧震!阿强?这名字……胖子那早逝的父亲,小名似乎就叫“阿强”!这疯癫的老妪,竟是胖子的……
就在这电光火石、胖子即将被那枯爪抓中的刹那,林九叔动了!
他并未直接阻拦那状若疯虎的老妪,而是手腕一抖,一直握在手中的黄铜烟斗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沉凝的劲风,精准无比地敲在老妪那只抓向胖子的手腕内侧!
“啪!”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老妪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她那只枯爪停在离胖子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疯狂与痛苦交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林九叔枯瘦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老妪另一只手的脉门,动作看似轻缓,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浑浊的目光紧锁着老妪那双混乱痛苦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奇特的韵律,试图穿透那层癫狂的迷雾:
“佢唔系阿强。阿强早走咗。佢系王富贵,系阿强个仔。(他不是阿强。阿强早走了。他是王富贵,是阿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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