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拳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吴忧近乎麻木的神经。皮开肉绽处,乌黑的血渍与阴骨豹留下的暗绿腐蚀痕迹交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魔气在伤口处盘旋,带来一种阴冷的灼烧感,延缓着血液凝固,却也似乎在阻止着更严重的恶化。
他靠坐在一棵扭曲怪树的根部,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皮,大口喘息。与阴骨豹的短暂交锋,几乎耗尽了他刚刚靠吞食苔藓和毒虫积攒起来的一点气力。左腿脚踝的旧伤被牵扯,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
小白匍匐在他脚边,不再舔舐他受伤的右臂,只是用那双澄澈的兽瞳担忧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不安的咕噜声。它似乎也明白,那伤口上萦绕的东西,并非它的唾液所能安抚。
吴忧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残破的躯壳。手臂上蔓延的黑色纹路如同蛛网,攀附在苍白中透出青黑的皮肤上。右拳伤口周围,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体内,那股阴寒的魔气与残符偶尔汲取能量时带来的微弱灼热感依旧在冲撞,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没死。
又活下来了。
依靠的,是这日益侵蚀他、改变他的魔道之力。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混乱的杀意与暴戾念头。那些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每一次动用残符之力,或是吞食那些被魔气沾染的食物后,就变得格外活跃。它们叫嚣着毁灭,渴望着鲜血,与他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泯灭的、属于“吴忧”的认知激烈对抗。
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就这样任由魔气侵蚀,最终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或者……彻底爆体而亡。
他想起了在云罡宗外院时,偶尔听那些外门弟子提起的,关于修士调息、引导灵气的基础法门。那些法门粗浅至极,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功法,只是用来帮助初学者感应气息,平心静气。当时的他,连最微弱的灵气都无法感应,这些法门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但现在……他体内流淌的,虽非灵气,却是另一种形态的“能量”——魔气。
能否……用类似的方法,尝试引导它们?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仙魔不两立,用仙家法门引导魔气,无异于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等死?或者,在下次危机来临时,再次被残符支配,吞噬更多魔气,加速自己的异化和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与否决。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回忆着那些粗浅法门的要点: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意守丹田,呼吸绵长,尝试感应并引导周身气息……
他艰难地调整姿势,忍着全身的剧痛,勉强盘起右腿,受伤的左腿只能虚搭着。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膝上。右拳的伤口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又是一阵刺痛。
意守丹田……
他的丹田,曾经是死寂的荒漠,如今却像是一片被污染了的泥沼,阴冷的魔气在其中缓缓盘旋,偶尔与残符传来的吸力相互牵扯,带来阵阵隐痛。
呼吸……
他尝试放缓呼吸,但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谷中阴寒污浊的空气和淡灰色的瘴气一同吸入肺腑,引得一阵咳嗽。呼气时,则带着体内散逸出的、微不可察的黑色浊气。
感应……引导……
他集中全部精神,试图去“触摸”体内那些乱窜的阴寒气流。起初,只能感受到一片混乱的冰冷与刺痛,如同置身于冰针风暴之中。魔气桀骜不驯,根本不受他微弱意志的引导,反而因为他的主动接触,变得更加躁动,冲击着他的经脉,带来更强烈的痛苦。
“呃……”
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放弃。
但想到云罡宗山门前的耻辱,想到赵干的嘲讽,想到苏茹那方素帕带来的刺痛……一股更深的执拗支撑着他。
他咬着牙,无视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一遍又一遍,用那粗浅得可笑的仙家法门,试图去约束、去引导体内狂暴的魔气。
过程缓慢而痛苦。魔气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试图引导,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切割自己的血肉。他的脸色时而青黑,时而惨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乌黑的血线。
小白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却不敢触碰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忧精神濒临崩溃,意识即将涣散之时,或许是无数次失败后偶然的巧合,或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意志与恨意引动了某种变化,一缕极其细微、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阴寒气流,竟然真的在他意念的艰难驱使下,沿着一条破损不堪的经脉,极其缓慢地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那缕魔气便再次失控,重新汇入奔腾的乱流之中,但就是那一瞬间的“掌控”感,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过了一缕极其微弱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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