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添丁脸上的柔和,在看到李建兵那张脸的瞬间,便凝结成了冰。
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这盆夹着冰碴子的脏水,兜头浇下,连一丝热气都没剩下。
林杏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沐添丁身后缩了缩,有些害怕地看着门口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有事?”沐添丁的嗓子里像是含着石子,又冷又硬。
他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躯,不动声色地将林杏花和身后的屋子都挡得严严实实。
李建兵嘿嘿一笑,搓着手就想往院里挤,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
“添丁兄弟,这说的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来串门了?咱们好歹算是一个村的。”
他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沐添丁身上,那眼神黏腻得让人恶心。
“我这不是听说……你在山里得了好东西嘛。你看,你一个人也用不完,不如拿出来,哥哥我帮你找个好销路,价钱保证公道!”
沐添丁心里一阵冷笑。
好销路?
怕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把他拿命换来的兽皮和人参骗走,换来的钱全都揣进他自己的腰包。
上辈子,这李建兵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青中的二愣子,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村里谁家有点好东西,都躲不过他的贼眼。
没想到这辈子,被谁鼓动后,第一个闻着味找上门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沐添丁的回应言简意赅,“我家没什么好东西,你找错地方了。”
“哎,别这么说嘛!”李建兵不死心,还想往前凑,“添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棵老参,整个靠山屯都传遍了。你藏着掖着也没用啊,那么金贵的东西,你放在家里不怕招贼?”
他这话,明着是提醒,暗里却带着威胁。
沐添丁的耐性彻底告罄。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从墙角抄起了那把用来劈柴的斧子。
斧刃在日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他掂了掂,挽了个花,斧刃稳稳地劈进了一旁的木桩里,入木三分。
整个院子,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
李建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沐添丁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再看看那半截没入木桩的斧子,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沐添丁常年在山里跟野兽打交道,身上的煞气本来就重。此刻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练出来的压迫感,却让李建兵两腿发软。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那斧子下一秒劈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脑袋。
“我……我想起来了,知青点还炖着鸡呢……”李建兵结结巴巴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是路过,路过,你们忙,你们忙!”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转过身,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沐添丁拔出斧子,重新放回墙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林杏花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好好的气氛,全被这个无赖给搅和了。
沐添丁也没了继续待在家里的心思,他拿起刚刚挂好的外套,对着屋里喊了一声:“娘,我进山一趟,看看套子,下半晌就会。”
“哎,那你当心点,早些回来!”王秀兰在屋里应着。
沐添丁“嗯”了一声,穿上还带着姑娘家指尖温度的外套,大步走出了院子。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需要去山林里发泄一下。
悄悄藏的那棵百年老参,是全家的唯一希望,谁敢打它的主意,就是把刀子往他心窝里捅。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觊觎它的人。
山路崎岖,沐添丁走得飞快,冷风刮在脸上,才让他心里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正准备往之前下陷阱的那个山坳走去。
忽然,一阵隐约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顺着风从不远处的山坡上传了过来。
“哥……哥……呜呜……”
是天佑!
沐添丁的心猛地一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顾不得多想,立刻循着哭声的方向,发足狂奔。
山林里的树枝刮在他的脸上、身上,他都毫无所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佑出事了!
他明明叮嘱过,让他只在村子附近的山坡转一转,不许往深处走的!
几百米的路程,沐添丁硬是跑出了一身汗。
他冲上那个小山坡,一眼就看到了缩在一丛灌木下的弟弟。
沐天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正抱着自己的脚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满是泪痕。
“天佑!”
沐添丁冲过去,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哥……蛇……有蛇……”沐天佑看到哥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更凶了,指着自己的脚踝,话都说不清楚。
沐添丁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低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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