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那处隐秘的庄子,梧桐落叶铺了满地,衬得愈发清寂。戴铎安排的心腹门人,一位姓顾的中年文士,已在此“静养”数日。他表面上是致仕乡居的举人,实则通晓刑名律例,更有一手模仿笔迹、揣摩上意的绝活,是雍亲王府暗桩里极要紧的人物。
年羹尧派来的心腹家将名唤年富,三十许人,精悍沉稳,虽是武夫出身,眼神却透着精明。被秘密引至此处,他心中惊疑不定,但面上不露分毫,只将年羹尧的密信和礼单恭敬奉上。
顾先生阅信毕,礼单看也未看,只捻须沉吟:“年巡抚的处境,我家主人已悉知。高其倬此举,借题发挥,其心可诛。然则,皇上圣明烛照,岂会偏听一面之词?”
年富心中一紧,忙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我家大人实是冤枉!”
“指点谈不上。”顾先生淡淡道,“只是我家主人素来敬重年巡抚为国戍边之劳,又恰对西南地理民情略有涉猎,有些愚见,或可供年巡抚参详。”
他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稿纲要,并非直接为年羹尧辩驳,而是以“旁观者清”的角度,重新梳理争端始末:
其一,将争议矿藏的地理位置、历史归属、土司态度等,以客观平实的笔触详述,点明此地历来权责模糊,非川滇任何一方能独断。
其二,列举年羹尧近年于川边“改土归流”、安抚生番、保障茶马商道的实绩,强调其“虽有急功近利之嫌,然锐意进取、巩固疆土之心,日月可鉴”。
其三,指出高其倬弹劾中几处明显夸大失实乃至自相矛盾之处(这是顾先生根据戴铎情报精心找出的破绽),暗示其“或受小人蒙蔽,或存门户之见”。
其四,也是关键——建议年羹尧在自辩奏疏中,主动承认在“与邻省同僚沟通协调”上“确有思虑不周、稍显急切”之处,愿“遵从朝廷裁断,与云贵督臣和衷共济,共保边陲安宁”,并“恳请皇上遣员勘定界限,永杜纷争”。
“如此,”顾先生总结,“既澄清了不实指控,展现了功绩,又显出海纳百川、顾全大局的胸襟与对皇上绝对的忠诚。皇上欲看到的,不是谁更正确,而是谁更懂事,更能为君分忧。”
年富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这份纲要,可谓字字珠玑,直指要害!不仅提供了反驳的思路,更教授了如何以退为进、赢取圣心的策略。比单纯的喊冤或反击,高明何止十倍!
“先生大才!此恩此德,年富代我家大人铭记五内!只是……”年富面露难色,“如此奏疏,如何能确保上达天听?高其倬那边,怕是在通政司乃至南书房,都有耳目。”
顾先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寻常的信封,封口处盖着一个不起眼的私章图案。“此信并无落款,只有几句关于边务的闲谈。年将军回川时,可‘顺路’拜访一下步军统领隆科多大人府上,就说有川中友人托带些土仪,顺便将此信转交。隆大人为人热忱,或会对边事有些兴趣,闲谈之间,或许能代为转达一些‘坊间’对年巡抚的公正评价,也未可知。”
年富心头剧震!步军统领隆科多!那可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佟佳氏国戚,掌管京城防务的关键人物!若有他肯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公道话”,分量岂是寻常言官可比?这位“主人”的能量,竟能直通隆科多?!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手中这轻飘飘的信封,价值远超那些金银珠宝。他郑重接过,贴身藏好,深深一揖:“请先生转告贵上,年大人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此番若能度过难关,日后但有所命,只要不悖国法君恩,年某在所不辞!”
“年将军言重了。我家主人不过是不忍见功臣受屈,边务受损罢了。此事机密,关乎双方身家性命,务必慎之又慎。”顾先生最后叮嘱。
“年富明白!”年富肃然应诺。他知道,一条隐秘却坚固无比的线,已然悄然系上。
数日后,隆科多府邸。
年富以“川中年氏族人”身份,送上土仪,并“偶然”提及有四爷府上顾先生托带的“闲谈信札”。隆科多何等人物,一听“四爷府上”、“顾先生”,再联想到前几日雍亲王那份关于九门驻防“稳字当先”的建言,心中已然透亮。
他拆信阅罢,里面果真是几句关于西南地理、边防的“书生之见”,但笔锋所指,对年羹尧的处境隐隐抱有同情,对高其倬的某些做法微有质疑,最后落脚点仍是“大局为重,皇上圣裁”。信末那不起眼的私章图案,他认得,是胤禛(青荷)极私密的一种印鉴变体。
隆科多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落下,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他这个外甥,手段是越发老辣了。这是要借自己的口和地位,去给年羹尧递话,同时也是在加固两人之间的秘密同盟——你看,我能帮你影响边将,我们的“事业”又添一分胜算。
翌日,隆科多入宫面圣,汇报九门轮调事宜后,果然“闲聊”般提起:“奴才昨日偶遇一川中来的旧识,说起年羹尧与高其倬的官司。民间倒有些议论,说年某虽性子急些,在川边确也做了不少实事。那矿藏所在之地,本就模糊,历任督抚都懒得理会,如今倒成了攻讦的由头。高某的折子,听说里头有几条,似乎……与川省递上来的档册有些出入。” 他语气随意,仿佛真是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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