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浓得化不开。张陆桉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常，勾勒出冷漠而繁华的轮廓。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宁静，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焦躁。
张陆桉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会是谁？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望去，不由得一愣。
门外站着的是黄振华。
他看起来……很不好。头发有些凌乱，往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灰败，眼眶微微发红，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秋夜寒凉与酒精的气味。他手里居然真的提着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瓶身里的液体已经下去了小半。
“振华哥？”张陆桉迅速打开门，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还……”他的目光落在那瓶酒上。
黄振华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空洞又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痛苦。他绕过张陆桉，径直走进屋内，脚步有些虚浮，将那瓶威士忌“咚”的一声重重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张陆桉关上门，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走到黄振华对面坐下，没有急着追问，只是安静地等着。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一种无声的压抑。
过了好一会儿，黄振华才缓缓抬起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嘲的、破碎的笑意：
“陆桉……我失恋了。”
短短几个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沉寂的湖面，在张陆桉心中激起波澜。他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和白晓荷？” 他记得不久前，黄振华还沉浸在终于与白晓荷确定关系的巨大狂喜中，那种雀跃和满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怎么转眼间……
黄振华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也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心太痛。
“为什么？”张陆桉的声音沉静，带着一种试图理清脉络的冷静。他给黄振华倒了杯清水，推到他面前。
黄振华没有碰那杯水，他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某些液体从眼眶滑落。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铺直叙的语气，开始讲述，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荒诞的故事。
“她今天……来找我。很平静，就像她一直以来那样平静。”黄振华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说，有些事，必须跟我说清楚。她说……她说我们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张陆桉眉头紧锁，静静地听着。
“她告诉我……”黄振华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她在和我开始之前，有一个交往了多年的男朋友。他们三个月前分了手，是因为一些原因。她很痛苦，家里人也着急，就经人介绍，认识了我。”
他顿了顿，又拿起酒瓶，但这次只是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说，我是个很好的人，条件好，性格也好，对她更是没得说。她当时觉得，或许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走出过去最好的办法。所以，她答应了和我接触，甚至……甚至在我误会我们关系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刻否认。她说，她当时想，也许试着接受我，慢慢就能爱上我。”
黄振华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和荒谬交织的神情。“她努力了……陆桉，她告诉我，她真的努力过了。她试着和我约会，接受我的好意，在我受伤的时候照顾我，以‘女朋友’的身份做着一切……她努力地想在我身上找到那种心动的感觉，想让自己爱上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和委屈：“可是她失败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不行！她说她对我，只有感激，有欣赏，有愧疚……但唯独没有爱情。那种感觉，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张陆桉能够想象，这番话对沉浸在幸福中的黄振华而言，是何等残忍。不是性格不合，不是外界阻挠，甚至不是移情别恋，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一段疗伤期里的替代品，一个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让其真正动心的“好人”。
“她说……”黄振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自嘲，“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也不能再耽误我了。这对我不公平。所以，她选择摊牌。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黄振华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切，“我他妈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她啊！我那么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我以为我们是有未来的……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努力？”
他猛地将酒瓶顿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瓶里的酒液剧烈晃动。“我算什么呢？张陆桉，你告诉我，我黄振华在她白晓荷眼里，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她试图用来忘记过去的工具？一个她努力了但还是无法爱上的……失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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