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在温馨而略带复杂情绪的氛围中结束。师母忙着收拾碗筷，黄亦玫在一旁帮忙，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显然仍沉浸在为张陆桉高兴的情绪里。黄教授则踱步回了书房，说是要消化一下，实则可能是想给年轻人留出空间。客厅里，只剩下张陆桉和黄振华，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饭菜香气与淡淡的酒意。
黄振华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放空，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冰凉的杯壁。家宴的热闹仿佛一层薄膜，暂时隔绝了他的愁绪，但曲终人散，那深入骨髓的失落感便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比之前更加清晰刺骨。
张陆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直到厨房的水声停止，黄亦玫擦着手走出来，用眼神询问张陆桉是否要一起离开时，张陆桉才站起身，却对黄振华说道：“振华，吃得太饱了，陪我下去走走吧，散散酒气。”
黄振华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张陆桉平静的眼神，他点了点头，沉默地站起身。
秋末的夜晚，寒意已经很深了。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区里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们并肩走在寂静的小径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回响。
走了一段，远离了楼房的灯光，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小广场边缘，张陆桉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向黄振华，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振华，”张陆桉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关于白晓荷的事，我有些想法，或许……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黄振华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里瞬间注入了一丝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想法？陆桉，你说！”他的声音带着急迫。
张陆桉微微蹙眉，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他当然不能说是前世在某部都市情感剧里看到的类似桥段，只能将其归结于一种基于人性的分析和直觉。
“我听你描述了白晓荷的情况，”张陆桉缓缓说道，语气沉稳，带着一种分析历史人物般的冷静，“她和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分手才三个月，因为无法调和的矛盾。然后，在家人的安排下，认识了你。她努力尝试接受你，但失败了。”
黄振华痛苦地闭了闭眼，这些事实如同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这说明什么？”张陆桉自问自答，“说明她对那段感情投入极深，那个‘前男友’在她心里的烙印，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刻得多。她之所以无法接受你，不是因为你不优秀，而是因为她的心，还被另一个人，或者说，被那段未完成的过去，牢牢地占据着。她还没有真正地、彻底地告别。”
黄振华喃喃道：“告别……她说她努力了……”
“努力遗忘，和真正放下，是两回事。”张陆桉打断他，目光锐利，“很多时候，人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如果心结未解，那个影子就会一直存在，阻碍她开始新的生活。依我看，白晓荷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理性上知道应该向前看，但情感上，她可能还被困在原地，甚至……可能还对那个‘前男友’抱有某种未尽的执念，或者至少，需要一个明确的、彻底的终结仪式。”
“终结仪式？”黄振华不解。
“对。”张陆桉肯定地点点头，这是他“推测”的核心，“我猜……像她这样念旧且认真的人，如果始终无法靠自己走出来，很可能会产生一个冲动——去那个男人生活过的地方，或者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去看一看。不是去挽回，更像是……一种凭吊，一种对自己逝去感情的正式告别。去亲眼看看，去感受，然后，或许才能真正死心，把那个位置空出来。”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黄振华混乱的脑海。他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啊，他怎么没想到！白晓荷那样清冷又执拗的性格，如果真的用情至深，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她需要一个了断！一个亲手画上的句号！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会去……去找他？”黄振华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是去找他本人复合，”张陆桉纠正道，“更可能是去他所在的城市，或者他的家乡，去走一走他走过的路，看一看他生活的环境，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方式，去祭奠那段感情。这是很多重感情的人，在彻底放下前，会无意识去做的事情。等她完成了这个仪式，亲眼看到了‘物是人非’，或者单纯是宣泄了那份积郁的情感，她才能真正释怀，才能有空间去接纳新的人。”
张陆桉看着黄振华眼中越来越亮的光彩，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继续浇上最后一勺油：“所以，振华，如果你真的非她不可，如果你愿意赌一把，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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