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江南小县城,在白晓荷的想象中,本应是浸润着桂花香与朦胧烟雨的温柔之乡。然而当他们真正踏上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时,空气里只有深秋的萧瑟和一种无所适从的陌生。
小镇安静得过分,蜿蜒的河水缓慢流淌,倒映着灰白的天色和两岸略显寂寥的老屋。他们找了一家临河的酒店住下,推开木窗,能看到底下偶尔划过的小船,船夫的号子悠长而落寞,像一声叹息,融在水汽里。
安顿下来的第一时间,白晓荷就站在窗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然后拨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是冗长而规律的“嘟——嘟——”声,像永无止境的循环,最终,被冰冷的女声切断:“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次,两次……结果毫无二致。
“可能……在上课,或者有事。”黄振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声音平静地分析,试图给这令人不安的沉默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晓荷抿紧嘴唇,没说话,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指节更加分明。
第二天,他们按照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那所位于小镇边缘的中学。时值上课期间,校园里书声琅琅,与外面的静谧形成反差。他们被门卫拦在了外面,说明来意,想找那位来自北方的、姓林的物理老师。门卫进去通报,回来时却带着令人失望的消息:“林老师?他今天好像请假了,没来学校。”
请假了?这么巧?一丝不祥的预感像水底的暗草,缠绕上白晓荷的心。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第一天的重复与叠加。电话永远无人接听,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他们走遍了小镇他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他提过的那家老字号面馆,他常去借书的镇图书馆,他信里描绘过的、可以看落日的小山岗……白晓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背影,每一次心跳加速地靠近,换来的都是陌生的面容和更深的失落。
他像是在这个他描述过的、具体而微的小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黄振华始终陪着她,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他看着她从最初的焦灼、期盼,到后来的惶惑、不甘,再到此刻,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像尘埃一样,渐渐覆盖了她原本明亮的眼眸。他心疼,却无能为力。这是她必须独自穿越的迷雾,他只能做那个守在迷雾之外,确保她不会彻底迷失的人。
他看着她一次次拿起手机,又一次次黯然地放下。那个冰冷的电子设备,成了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唯一通道,如今却只传递着无声的拒绝。
“他是不是……知道我来,故意躲着我?”第三天晚上,在客栈楼下的小餐馆里,白晓荷望着窗外漆黑的河面,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问出了这句话。
黄振华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她几乎没动过的青菜,沉默了片刻,才说:“也许,他有他的难处。”这话苍白无力,却是此刻唯一能说的。
小镇的几天,像是被拉长了一个世纪,又像是被压缩成了一场徒劳的奔波。带来的勇气和决绝,在日复一日的“查无此人”中,被消磨殆尽。
返程的列车,依旧是并排的座位。只是来时的紧张忐忑,已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虚无的疲惫所取代。白晓荷依旧靠着窗,但眼神不再投向窗外,而是空洞地望着面前小桌板上的某一点,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列车启动,将那座承载了她太多复杂情绪的小镇甩在身后,速度快得不容留恋。
就在列车逐渐提速,窗外的景物开始连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时,白晓荷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振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她追逐了无数遍的、熟悉的名字。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心脏在停滞了一秒后,疯狂地擂动起来。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手指,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然后,一个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觉得异常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背景有些嘈杂,像是在街上。
“晓荷。”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委屈、质问、不甘、思念……最终冲出口的,却是一句带着哭腔的、执拗的追问:“……连当面告个别都不行吗?”这句话,她用尽了仅剩的所有尊严和勇气。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仿佛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也更清晰:
“忘了我吧。”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她早已波澜四起的心湖,瞬间冻结了一切,“我配不上那样生活,和你在一起的几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忙音,像最后读秒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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