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悬崖平台的过程,比宋卫国预想的还要艰难和漫长。他没有选择向下攀爬那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峡谷,那无异于自杀。他沿着平台横向探索,凭借着猎人的敏锐观察力和超乎常人的毅力,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找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和杂草覆盖的裂缝。这裂缝蜿蜒向下,虽陡峭异常,时而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总算有了落脚和借力之处。
他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用绳索辅助,小心翼翼地在裂缝中艰难下行。背囊里沉甸甸的人参,此刻既是希望的象征,也是沉重的负担,每一次挪动都让他格外谨慎,生怕磕碰到分毫。渴了喝岩壁上渗出的山泉,饿了就嚼几口硬邦邦的干粮,或者割一小块之前打死的蝮蛇肉(已简单熏烤)充饥。困极了,就在裂缝中相对宽敞的凹陷处,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好,站着或靠着打个盹。
当他终于双脚踩在坚实平坦的山谷地面上,重见广阔天地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回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的悬崖,心中充满了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敬畏,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有片刻停歇,也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和疲惫,立刻辨认方向,朝着县城的方向疾行。他刻意避开了白石屯,绕道而行。怀揣如此巨宝,他不能有任何闪失,更不能让屯里那些红眼病,尤其是宋卫民之流,察觉到任何风声。
当他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却眼神晶亮地出现在县城家门口时,已是深夜。县城的灯火大多已熄灭,唯有宋家新院的窗户,还透出一抹温暖的、等待的光晕。
开门的正是李素娟。她这些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当看到门外那个熟悉而憔悴的身影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猛地扑进丈夫怀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多日的担忧、恐惧和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你……你可算回来了……”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紧紧抓着宋卫国破旧的衣襟,仿佛怕他再次消失。
宋卫国心中一片酸软,用力回抱着妻子,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动静惊动了屋里还没睡着的孩子。疏影和清浅最先跑出来,看到父亲,也都红了眼眶。梦蝶、映雪跟着出来,怯生生地叫着“爸”。嫣然、知画和怀瑾(七丫)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父亲,立刻睡意全无,光着小脚丫就跑了过来。小怀瑜也在里屋被惊醒,发出咿呀的哭声。
一时间,堂屋里挤满了人,孩子们围着父母,七嘴八舌地问着,夹杂着怀瑜的哭声,显得混乱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爸,你找到宝贝了吗?”怀瑾(七丫)记性最好,仰着小脸问。
清浅也急切地看着父亲:“爸,船!能买大船了吗?”
宋卫国看着围在身边的妻子和女儿们,看着她们眼中真切的担忧和期盼,只觉得一路所有的艰辛和危险都值得了。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灿烂的笑容:“找到了!咱们能买船了!”
他示意李素娟关上院门,然后拉着她走进里屋,让孩子们也跟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甸甸的、沾染了泥土和草屑的背囊放在炕上,如同放置绝世珍宝。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他缓缓打开背囊,一层层揭开柔软的桦树皮和青苔。
当那三棵形态遒劲、芦头密布珍珠疙瘩、须根修长的六品叶老山参,以及那七棵五品叶、十二棵四品叶,共计二十二棵品相完美的野山参,逐一呈现在跳跃的煤油灯光下时,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素娟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停滞了。她虽不懂参的具体价值,但那扑面而来的浓郁参香和这些参卓尔不群的形态,让她本能地知道,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疏影和清浅也惊呆了,她们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山参。
其他孩子们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被父母和姐姐们的反应震慑住,安静地看着。
“这……这都是你找到的?”李素娟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
“嗯。”宋卫国重重点头,将悬崖遇虎、坠崖得参、蛇口夺宝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刻意淡化了其中的凶险。但即便如此,李素娟和稍大些的疏影、清浅也能想象到那其中的九死一生。
李素娟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是后怕,是心疼,也是巨大的喜悦。她上前紧紧抱住丈夫,哽咽道:“以后……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咱们宁可不要船,也要你平平安安的!”
宋卫国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听你的。有了这些,往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激动的心情平复后,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如何处理这些参?
李素娟看着炕上这一堆“烫手山芋”,首先想到的是安全:“这么多参,太扎眼了!可不能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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