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只等那轮迟来的焦土攻势。
午时三刻,官军大营里升起了中军旗。
十二架抛石机同时吱呀转动,绞盘绷紧的声响隔着三里地都能听见,像有十二头巨兽在磨牙。投石斗缓缓升起,露出里面裹着铁皮的火药包,阳光下,铁皮反射着冷硬的光,连空气都仿佛被这重量压得凝滞了。
“瞄准寨墙!”张显的令旗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他站在高台上,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据说饮过百人的长刀。
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号炮,十二只火药包被抛向空中,拖着细微的弧线,像群黑色的秃鹫,朝着牛家庄俯冲而来。
“发烟!”叶飞羽在箭楼里低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个角落的庄民猛地拽动引线,湿秸秆堆“轰”地燃起黄白色浓烟,硫磺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混着晨雾,在寨墙前织成一道厚实的烟幕,连阳光都被染成了浑浊的黄色。
第一波火药包呼啸着穿过烟雾,有六只砸偏了——三只落进外围壕沟,淤泥和芦苇“噗”地陷下去,爆炸的火光被闷在泥里,只掀起一阵黑浪,溅起的泥浆里还裹着几根断竹;两只撞在减震墙上,藤条树干剧烈摇晃,硬生生把火药包弹向侧面,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几个拒马,却没伤到寨墙,那墙晃了晃,像打了个哈欠;只有一只砸在寨墙中段,“轰隆”一声巨响,斜坡状的墙面被炸开个缺口,但夹在夯土里的竹片死死牵住了碎土,没让缺口继续扩大,露出的黄土里还能看见竹片的断茬,像排倔强的牙齿。
“调整角度!再射!”张显在营中看得皱眉,手里的令旗捏得变了形。他没想到这破落村庄竟有如此章法,当即下令抛石机缩小射程,专攻寨内房屋密集区。
第二轮火药包来得更密集。这次有八只穿透烟幕,直扑庄内。
“躲进掩体!”叶飞羽敲响梆子,那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耳膜。
庄民们早已钻回地下通道,或跳进打谷场的掩体。火药包砸在轻质屋顶上,木板瞬间被掀飞,但下面的泥土吸收了大半冲击力,爆炸的破片被矮墙挡住,没能扩散太远。有两只落在空地上,炸开的火光舔着湿泥,很快就熄灭了,只留下几缕青烟,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官军的炮射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抛石机每隔一刻钟就齐射一轮,火药包像不要钱似的砸向牛家庄。烟雾渐渐被炸开的气浪吹散,寨墙外的减震墙塌了大半,拒马被掀得东倒西歪,壕沟里的淤泥被炸成了黑浆;寨墙的斜坡墙面布满缺口,竹片混着碎土露在外面;庄内的房屋塌了近半,轻质木板和湿土堆成一片狼藉。
但奇怪的是,始终没见到预想中的伤亡——偶尔有几个没来得及躲进通道的庄民,也借着九宫格的矮墙和掩体逃过一劫,最多被气浪掀翻,蹭破点皮。
张显在营中看得越发烦躁,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案几,上面的茶水泼在地图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他原以为几轮齐射就能把庄子炸成焦土,没想到对方的工事像层韧性极强的皮,怎么撕都撕不破。
“换纵火弹!”他咬着牙下令,声音里带着疑惑和愤怒。
抛石机的投石斗里换上了裹着油脂的火药包。这种弹丸爆炸后会燃起大火,专破土木结构的房屋,据说在南疆平叛时,曾把整个山寨烧成白地。
三只纵火弹呼啸着砸进庄内,落在祠堂附近。“轰”的一声,火焰窜起丈高,舔着祠堂的木梁,把檐角的神兽吞进火舌里。
“灭火组!”叶飞羽的声音透过传令兵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隐蔽在祠堂地窖里的庄民们推着装满沙土的推车冲出来,顶着热浪往火上泼洒。他们动作极快,都是提前演练过的,分工明确——有人拆燃烧的木梁,有人堆沙土隔绝氧气,还有人往火上浇醋,那酸味混着烟味,呛得人眼泪直流。不到一炷香,火势就被压了下去,只留下几缕青烟,在祠堂的断梁间打着旋。
这样的攻防持续了整整一天。官军抛射了近两百个火药包和纵火弹,牛家庄的地面建筑几乎被毁尽,寨墙塌了近半,外围的缓冲带成了一片烂泥塘,但庄民的伤亡始终控制在个位数。那些看似简陋的壕沟、斜墙、掩体,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次次卸掉了火药包的杀伤力。
黄昏时分,张显看着夕阳下冒着青烟的牛家庄,脸色铁青得像块烧红后被冷水浇过的铁。他带来的火药已用去大半,账房先生抱着账本跑来禀报时,声音都在发颤。可他连对方的主力都没摸到,只炸塌了些破屋烂墙。
“收兵。”他最终咬着牙下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明日拂晓,步军推进。”
营寨的号角声响起时,牛家庄的硝烟渐渐散去,露出被熏黑的天空。
叶飞羽站在坍塌的箭楼里,望着满地狼藉——祠堂的屋顶被掀了,打谷场的掩体塌了一半,寨墙的缺口能容两人并行。但他低头看向脚下的石板,那里有个隐蔽的暗格,通往地下通道。通道里,庄民们正互相包扎着细小的伤口,有人用布蘸着井水给孩子擦脸,孩子们在缓冲室里啃着干粮,眼神里虽有惧色,却没有绝望,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还在数着石墙上刻下的歪扭划痕。
“江大哥,他们明日要来强攻了。”牛文铜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透着股韧劲,他手里攥着半截短矛,矛尖上还沾着泥。
叶飞羽点头,摸了摸怀里的最后一包火药。这是他留着的后手,用最细的硝石和硫磺配的,威力是普通火药的三倍,藏在寨墙的缺口下方,连着十丈长的引线,那引线用麻线裹着桐油,据说浸在水里都能点燃。
“焦土?”他望着官军大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焦土’。”
夜色渐深,牛家庄的废墟里,只有零星的火把在移动,像暗夜里的星辰。庄民们趁着夜色修补工事,加固掩体,给地下通道通风。有人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他们知道,真正的硬仗,在明日拂晓。而那些浸透了汗水和智慧的防御工事,将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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