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丰收带来的短暂欢愉,像夏日傍晚的凉风,吹过358团的驻地,稍稍驱散了弥漫已久的压抑,却终究无法撼动晋西北土地上盘根错节的现实。那沉甸甸的土豆,填饱了士兵的肚子,稳住了军心,也让楚云飞有了推行下一步计划的底气。
这底气,很快就要撞上第一块坚硬的礁石。
楚云飞要在其实际控制的区域内,推行“二五减租”。
告示是方立功亲自带人,敲着锣,在各大小村镇的土墙、祠堂门口,甚至光秃秃的树干上贴出去的。粗糙的毛边纸上,用浓墨写着简洁却石破天惊的内容:自即日起,凡本防区内佃户租种土地,地租一律按原定租额减少百分之二十五。不得预收地租,不得随意撤佃……
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楚云飞的预料。
最初是死寂。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佃户们远远看着告示,眼神里交织着渴望、怀疑和深深的恐惧,交头接耳,却没人敢上前细问,更没人敢高声议论。那些平日里在村里有些头脸的人物,保长、甲长之流,则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脸上堆着暧昧不明的笑,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汹涌。
这股暗流的源头,很快浮出水面——陈万奎。
陈万奎,外号“笑面虎”,是防区内最大的地主,也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陈家几代积累,田产遍布数个村庄,镇上的粮行、油坊,也多与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年近五十,身材微胖,面团团的一张脸,见人总是未语先笑,眼睛眯成两条缝,显得极为和善。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那眯缝的眼缝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能冻得人骨头缝发凉。
减租告示贴出第三天,陈万奎的请柬,就送到了楚云飞的团部。
请柬是上好的洒金红帖,字迹工整,语气谦卑到了近乎谄媚的地步,言道久仰楚团长威名,如雷贯耳,一直未能拜会,实乃憾事。今特备薄酒素菜,于寒舍设宴,恳请楚团长务必赏光,也好让乡野鄙夫一睹将军风采,聆听教诲。
方立功拿着请柬,眉头紧锁,像是捏着一条毒蛇:“团座,这分明是鸿门宴。陈万奎此人,笑里藏刀,在此地根基深厚,与各方势力都有牵扯,连日本人那边,据说也有些不干不净的联系。此去,恐有不测。”
楚云飞接过请柬,用手指弹了弹那光滑的纸面,发出“噗噗”的轻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鸿门宴?”他轻笑一声,“项羽设宴,是为杀刘邦。他陈万奎设宴,是想杀我楚云飞,还是想……收买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兵:“我们贴出告示,他不动声色,反而送来请柬。这是先礼后兵,是试探。我若不去,他便会觉得我们心虚,胆怯,接下来,明的暗的抵抗,会接踵而至。”
“那您的意思是……”
“去。”楚云飞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为什么不去?正好借他这场酒,把咱们的规矩,跟他,也跟所有看着他的人,说清楚。”
“可是,安全……”
“让孙铭带一个排,在外围警戒。你跟我进去。”楚云飞打断他,“带多了人,显得我们小家子气。就我们两个,足够。”
陈家庄园坐落在镇子西头,高墙大院,青砖灰瓦,气派非凡。与周围低矮破败的民房相比,宛如两个世界。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子龇牙咧嘴,更添几分威严。
楚云飞只带了方立功和孙铭,以及一个排的警卫,远远停在镇口。他和方立功二人,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军装,步行来到陈府门前。
陈万奎早已带着家眷、管家和一众乡绅模样的人,在门口迎候。见到楚云飞,他立刻快步上前,脸上的笑容堆得如同绽开的菊花,深深一揖到地:“楚团长!方参谋长!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他热情得过分,拉着楚云飞的手,一口一个“将军”、“长官”,簇拥着二人往府内走去。宴席设在大堂,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鸡鸭鱼肉,时鲜菜蔬,酒是陈年的汾酒,香气扑鼻。与团部那碗红薯粥,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对比。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陈万奎极为健谈,从晋西北的风土人情,谈到当前的抗战局势,言语之间,对楚云飞和358团的战绩推崇备至,不时发出“国之干城”、“民族脊梁”之类的赞叹。其他作陪的乡绅也纷纷附和,谀词如潮。
楚云飞只是淡淡地应着,酒浅尝辄止,菜也吃得不多。方立功更是神色紧绷,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套附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看似热烈融洽。
陈万奎使了个眼色,陪坐的女眷和乐师悄然退下。大堂里只剩下他和几个心腹乡绅,以及楚云飞、方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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