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水镇,陆昭五人一路行医问卦,济世救人,这一日来到江南一座名为“栖云”的繁华古镇。镇中商贾云集,文化鼎盛,与之前黑风寨、黑水镇的阴郁氛围大不相同。
刚入镇不久,便有一位衣着华贵、却面带愁容、眼窝深陷的中年富商迎了上来,恭敬行礼:“敢问几位可是路过的仙师?在下赵德明,家中遇一难事,恳请仙师出手相助,必有重谢!”
陆昭观其面相,印堂发青,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但眉宇间缠绕着一股惊惶忧愁之气,乃心魔郁结之兆,便道:“赵员外请讲。”
赵德明叹气道:“唉,都怪我贪便宜,三个月前购入镇西一栋百年苏氏古宅。那宅子位置极好,价格却低得蹊跷。搬入之后,怪事就来了!”
“每到子夜,宅中必隐隐传来女子悲悲切切的哭泣声,寻声而去却空无一人。家中老母、拙荆乃至小儿,相继病倒,皆称夜噩梦魇,白日精神恍惚。更可怕的是…”赵德明声音发颤,“…几间厢房里的古铜镜中,时常会闪过一个穿着旧式衣裙、面色惨白的女子身影!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请了几波和尚道士,钱花了不少,却毫无用处,反而那镜中影越发清晰了!如今阖家不安,都道是买了凶宅,被厉鬼缠上了!”
镜中鬼影?夜半哭声?家人病倒?听起来确是标准凶宅配置。
陆昭一行人随赵德明来到那苏氏古宅。宅子白墙黑瓦,飞檐翘角,庭园幽深,格局大气中透着雅致。一进门,并未感到寻常凶宅应有的阴煞死气,反而有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和沉淀已久的文气。
陆昭手持罗盘,仔细勘察宅院布局、方位朝向,甚至查看了地下水脉走向。沈青桐亦以归墟之瞳扫视各处。
“奇怪,”陆昭蹙眉,“此宅风水上佳,藏风聚气,更有文星照拂,乃旺宅之象,绝非滋生阴邪之地。地底也无怨气淤积。”
“但那哭声和镜中影…”赵德明焦急道。
陆昭走入传出哭声最甚的西厢房,又查看了那几面据说出现鬼影的古铜镜。铜镜工艺精湛,镜面光洁,但材质似乎有些特殊,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指尖轻触镜面,祝由真力缓缓渡入感知,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又让岩刚和阿妮塔以苗疆秘法感应宅中气息,同样反馈并无活魂或厉鬼存在。
最后,陆昭为赵家病倒的几人诊脉。脉象虚浮,心神耗损,是长期惊惧失眠所致,但并无邪气侵体的痕迹。
“赵员外,”陆昭心中有数,沉声道,“贵宅并非凶宅,亦无厉鬼。”
“啊?那…那这一切是…”
“是‘心魇’,以及这镜子的缘故。”陆昭指着那古铜镜,“此镜材质特殊,乃是以蕴含‘记忆金石’的铜矿打造,对强烈的情感波动和意念有着极强的记录能力。若我所料不差,此宅前任主人苏家,曾有一位心思细腻、情感丰富却郁郁寡欢的女子,在此屋中长期居住,其强烈的悲伤、孤寂、乃至执念,被这铜镜无意间记录了下来。”
“如今你们入住,夜间寂静,心神放松之时,镜中残留的执念影像便会因活人气息而被动显化,并因其悲伤属性,影响到你们的心神,从而‘听’到哭声,‘看’到幻影。久而久之,自己吓自己,心神耗损,自然多病。此非鬼祟,实为‘执念回响’。”
赵德明听得目瞪口呆:“竟…竟是如此?”
“至于为何之前法师无用…”陆昭看了一眼厢房角落燃烧的劣质安神香,“…他们皆以驱邪之法应对,能量冲击反而可能加强了镜中执念的显化。”
真相大白,并非厉鬼索命,而是一段被时光封存的悲情往事,借物显形,困扰了新主。
“那…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如此…”赵德明松了口气,又发起愁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陆昭道,“需化解这份执念,让其安心往生。”
他让赵德明设法打听苏家旧事。很快,从镇中老人处得知,苏家曾有一位才情横溢的小姐,唤作苏婉清,与一寒门书生相恋,却遭家族阻挠,书生被逼远走他乡,杳无音信。苏小姐自此郁郁寡欢,终日在西厢以泪洗面,最终芳龄早逝,香消玉殒。
故事令人唏嘘。
是夜,陆昭于西厢房内,并未布设驱邪阵法,反而点燃了温和的安神香,让赵家人安心休息。他则与沈青桐坐于镜前。
陆昭以祝由真力温和地激发铜镜,镜面微光流转,那段悲伤的执念再次浮现——一个穿着淡雅旧裳、面容清瘦憔悴的少女虚影,对着窗外垂泪。
“苏婉清姑娘,”陆昭声音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世事已过百年,故人早已化作黄土。你的执念,困于此镜,既苦了自己,也扰了旁人。放下吧,尘归尘,土归土,自有来世缘法。”
沈青桐亦轻声道:“你的才情,你的等待,天地皆知。莫再困于方寸之间,去吧。”
那镜中虚影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言语,哭泣声渐止,她缓缓转过头,虚幻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百年时光,最终化作一声幽幽叹息,身影渐渐淡化,消散于镜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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