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借机凑近,低声问:“王姐,昨天我看到李哥口袋里掉出一支口红,他说是帮老婆换货的...”
王姐的笑容淡了些,瞥了眼门口,确认没人听见:“李志强没老婆,离婚三年了。”
晓梦的心一沉:“那口红...”“记住,在这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放在心里就好。”王姐的声音几不可闻,“没证据的事,别乱说。有些人,你惹不起。”
这话像是警告,又像是保护。晓梦重重地点头,心里却更加困惑。上午工作间隙,晓梦注意到李哥当值时,有一个女乘客径直走向他的通道,笑着打了个招呼,直接将手提包放进安检机,整个过程流畅自然。而李哥只是随意瞥了眼屏幕,就挥手让她通过。
这本身没什么特别,但晓梦注意到那女乘客的包在屏幕上显示有一个橙色的圆柱形容器,很像化妆品,但李哥完全没有要求开包检查。
午休时,晓梦故意坐在离李哥不远的地方。李哥正和几个年轻同事吹嘘自己的“战绩”,声音洪亮:“...那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那家伙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晓梦假装低头吃饭,耳朵却竖得老高。
“李哥真厉害,我们要是有你一半眼力就好了。”一个新来的男生奉承道。
李哥得意地笑着,手腕上的木串随之晃动:“简单!我告诉你们秘诀:查包不是真查包,是查人。你看那人穿什么衣服,什么气质,像是带违禁品的吗?不像就直接过,省事省力。”
几个新人连连点头。晓梦心里却一惊——这完全违背了培训时强调的“一视同仁”原则。
“但是规定要求...”一个声音弱弱地反驳。晓梦抬头,发现是小张。他很少在人群中发言,此刻却直视着李哥。
李哥的笑容淡了些:“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天天那么较真,累不累啊?”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晓梦一眼,“再说,有些乘客就是有特殊原因,行个方便怎么了?”
小张还想说什么,李哥已经站起身:“得去抽根烟了,谁一起?”
几个年轻人跟着他走出去。小张低下头,继续默默吃饭。
晓梦注意到王姐微微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下班后,晓梦特意等到小张一起走。“早上谢谢你。”她说。
小张有些意外:“谢什么?”
“为早上说的话。”晓梦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是对的。”
小张沉默片刻,轻声道:“在这里,对的不一定是聪明的。”他停下脚步,看向晓梦,“李志强和站里某些领导关系好,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没人会捅破。你刚来,最好也学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如果他都这样放松检查,万一出事...”晓梦忍不住问。
“所以他从不完全放松。”小张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每次领导巡查或者可能有暗访时,他比谁都认真。平时嘛...专挑看起来没问题的乘客卖个人情。”
晓梦恍然大悟。她想起那支口红,想起那个直接通过安检的女乘客,想起李哥那句“查人不是查包”。
“那支口红...”她犹豫着问。
小张叹了口气:“经常有女乘客‘不小心’落下些小东西,化妆品、小饰品什么的。有些人会主动上交,有些人就...”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晓梦感到一阵恶心。她想起培训时强调的职业道德,想起自己选择这份工作的初衷,心里涌起强烈的失望。
“难道就没人管吗?”她不甘心地问。
小张看向远处的地铁站出口,夕阳为建筑镀上一层金边:“怎么管?没证据。再说,这工作又累钱又少,能留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顿了顿,“你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洁身自好但被排挤,要么...离开。”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晓梦头上。她想起那三千块的工资,想起不交的社保,想起母亲期盼的眼神,心里乱成一团。
回到出租屋,晓梦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人们行色匆匆,各有各的方向。她想起小张的话,想起王姐的警告,想起李哥得意的笑容。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不是所有事情都非黑即白,不是所有规则都被严格遵守。在这个地下的小社会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
手机响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工作顺心吗?和同事处得怎么样?”
晓梦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都很好,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发送成功后,她长长叹了口气。成长的代价,或许是学会在某些时候保持沉默。
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这样的沉默,会持续多久呢?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晓梦知道,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她依然要回到那个地下世界,面对那些复杂的人和事。只是如今,她眼中的同事面孔,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热情或冷漠,而是笼罩上了一层模糊的灰色。
这是她必须学会解读的又一种图像,比X光机屏幕上的更加复杂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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