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早高峰,都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人潮汹涌,裹挟着焦躁、匆忙和一夜沉睡后尚未完全消散的困意。林晓梦站在安检机旁,感觉自己像激流中一块勉强立住的石头,被不断地冲刷、拍打。声音是嘈杂的混合体——X光机运行的轻微嗡鸣、行李滚过传送带的摩擦声、无数脚步声汇成的沉闷回响、还有此起彼伏的、或催促或抱怨的人声。空气里弥漫着早餐包子的油腻气、廉价香水的甜腻,以及地铁深处特有的、略带潮湿的铁锈味。
昨天和张磊那不欢而散的对话,还在她心里堵着,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他那种“何必认真”的论调,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试图坚守的某种信念上,不致命,却持续地泛着隐痛。加上凌晨被一个噩梦惊醒,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踏实,此刻,太阳穴正隐隐作痛,眼皮也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必须得靠点外力了。她趁着两波客流间隙的短暂空档,跟同在岗的王姐飞快打了个招呼:“王姐,帮我盯一眼,我去买杯咖啡,实在顶不住了。”
王姐了然地挥挥手:“快去快回,下一波马上就来了。”
站内的连锁便利店,同样挤满了争分夺秒的上班族。林晓梦挤到冷饮柜前,几乎是看也没看,就抓起一瓶最便宜的塑料瓶装即饮咖啡。冰凉的触感暂时刺激了一下她的掌心。排队,付款,拧开瓶盖,她迫不及待地仰头灌了一大口。甜腻中带着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更多是心理上的慰藉,而非真正的提神效果。
不行,还是困,感觉思维都是滞涩的。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下一波预测的大客流还有不到十分钟。得赶紧回去。
她攥着那半瓶咖啡,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便利店,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岗位。就在她转向员工通道方向的瞬间,视线边缘一个身影恰好从侧面走来,她收势不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塑料瓶身被挤压的轻微碎裂声,以及液体泼溅开的、黏腻的触感。
林晓梦只觉得额头撞上了一片坚挺中带着柔韧的“墙壁”,鼻尖瞬间萦绕上一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好闻气息,与她平日里闻惯的各种浑浊味道截然不同。她踉跄一下,稳住身形,惊惶地抬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一片被深褐色液体污损的、质地极好的浅灰色西装面料。那咖啡渍正以一种不规则的、难看的形态,在那片平整熨帖的昂贵布料上迅速泅开,格外刺眼。视线向上,是线条利落的白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蓝色暗纹的领带。再往上,是一张脸。
那张脸……林晓梦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像失控的鼓点般疯狂擂动。
是他。
那个只在惊鸿一瞥中留下挺拔背影和模糊侧脸轮廓的神秘男子。
此刻,他就在她眼前,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修剪得干净利落的鬓角,他微蹙的眉头下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没有预想中的怒气,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扰后的讶异,以及正在快速评估状况的冷静。他的五官比她模糊记忆中的更为清晰、立体,鼻梁高挺,唇线抿成一条克制的直线,下颌的线条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
完了。这是林晓梦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不仅撞了人,还把廉价的咖啡泼在了对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恐慌和巨大的尴尬瞬间淹没了她,脸颊如同被火焰燎过般滚烫起来,连耳根都烧得通红。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她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想去擦拭那片污渍,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湿漉漉的西装面料时,猛地僵在半空——这举动太唐突了。
就在这时,他开口了。声音比她想象中要低沉,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温和质感,像大提琴的弦音,轻轻拨动在空气里,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你没烫到吧?”
林晓梦愣住了,所有道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设想过对方可能会皱眉,会不悦,甚至会斥责她的冒失,独独没有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她有没有被烫到。
那瓶咖啡是冰镇的啊。他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先反过来关心“肇事者”。
这种出乎意料的宽容和修养,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因疲惫和委屈而筑起的脆弱心防,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没、没有……是冰的……”她慌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几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视线只能窘迫地停留在那片不断扩大的咖啡渍上,“您的衣服……对不起,我……我赔给您……”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这件西装一看就价格不菲,她一个月才多少钱?怎么赔?可是,闯了祸,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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