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非要她不可。萧御锦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抵着父皇的剑鞘。
萧景琰听闻此言,气得直咳嗽:你可知今早御史台呈了多少折子?说你要个婢女当王妃,是藐视祖宗家法!剑锋突然挑起儿子下颌,朕只问一次——你能护住她吗?
“后果儿臣自愿承担。”
后来,林暮雪做了他的王妃,玉牒上王妃暮雪四个字,是萧御锦亲手用血描红的。
暮雪嫁给他整整两年半载,她总在子时提着灯笼来书房。
总是亲自下厨为他煮饭。
陪伴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可他终究是年少气盛,低估了那群人的狼子野心。
萧御锦记得那日朝堂特别冷。
他刚为边关军饷的事与户部争辩了三个时辰,踏着未化的晨霜回府时,却见老管家跌跌撞撞扑到马前:王爷!王妃她...
梅林里的血迹已经凝成冰,太医正哆哆嗦嗦跪在雪地里:姑娘中的是七星海棠,见血封喉...
解药呢?他一把揪住太医衣领。
此毒...此毒无解啊王爷!
榻上的人听到动静,竟挣扎着睁开眼。她手心还攥着个被血浸透的油纸包——是他最爱吃的杏仁酥,今早她特意起早去西市买的。
殿下...别皱眉...暮雪想擦他脸上的血渍,抬手才想起自己满手是毒,杏仁酥...趁热...
萧御锦这才发现,她指甲全泛着青紫。这傻丫头,分明是试毒时中的招!
谁送的点心?他声音哑得吓人。
暮雪却笑着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他朝服上:梅林...第三棵...话未说完,那只总为他添茶的手骤然垂落。
“暮雪。”他颤微微得握起她冰凉的手,那温度冷得骇人,像握了把新雪,分明是三月暮春,却教他指节都冻得打疼。
“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十八岁的少年单薄的身子剧烈震颤,像被暴雨打落的残叶,求你...不要走…你走了,让我如何才能活下去…
萧御锦闭了闭眼,将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压下。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心动。那些风花雪月的痴念,那些缠绵悱恻的柔情,早随着发妻的棺木一同入土。
白天里,他像具行尸走肉般辗转于朝堂军营,玄色官袍下裹着一具早已麻木的躯壳。他踩着政敌的尸骨步步高攀,每登高一步,脚下便多一具枯骨。权势如同陈年烈酒,将那颗早已冰冷的心浸泡得愈发麻木,却终究浇不灭灵魂深处蔓延的孤寂。
夜里,他独坐书房,对着发妻留下的那盏残灯,任凭更漏声将长夜一寸寸熬干。纵使塌侧佳丽三千,脂粉如云,却始终填不满他心底那道空缺——她的影子,如附骨之疽,在每一个声色犬马的间隙悄然浮现。
偶尔夜深人静时,他总会独自坐在亡妻栽种的海棠树下。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描摹墓碑上二字,任由夜露浸透锦袍。有时醉得狠了,他会把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就像当年枕在她膝头那样。
但昨日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到蓝婳君时,久违的心弦蓦然震颤,恍若隔世重逢的悸动悄然漫上心头。许是教她那惊鸿照影般的容颜摄去了魂魄。所以心脏才会这般跳动。
荒唐!该死!他心中喃喃自语:世上怎会有这般摄人心魄的女子!只一眼,便教他神魂俱乱,再难自持。暮雪死后,他几乎耗尽心力,用尽了各种办法,才将那份蚀骨的孤寂锁进心底最深的暗处。但此刻,那簇本以为早已熄灭的火,竟又被无端的撩起,灼得他胸口生疼。他蹙眉凝思——蓝婳君除却这副惑人的皮囊,她究竟何处值得他如此失魂?
他十八岁奉先帝诏命,跟随蓝大将军远征北疆。初临沙场时,他第一次见血。殷红喷溅的刹那,少年握剑的指节倏然发白,胸腔里那颗从未经战阵的心,竟如受惊的稚鹿般狂跳不止,震得耳膜生疼。
夜阑人静时,思念如附骨之疽,一寸寸啃噬着他的神魂。他独坐烛影下,指尖摩挲着亡妻留下的旧物——一支褪色的绢花,半截断裂的玉簪,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她残留的温度。可越是触碰,越是清醒地意识到,她早已化作一抔黄土,连梦里相见都成了奢侈。
白日里,他奋勇杀敌,逐渐适应了鲜血喷溅在战袍上的黏腻。鲜血溅上脸颊的温热,短暂地驱散了心底的寒寂。他杀得越狠,心便越静,仿佛只有战场上的生死一线,才能让他暂时忘却蚀骨的思念。
——可这终究是饮鸩止渴。每至夜深,血腥散去,孤寂便如潮水反噬,比先前更甚。铁甲磨砺三载,当初的稚鹿早已淬炼成嗜血的狼。他学会在箭雨中不动声色地啜饮烈酒,能在万军阵前踩着尸山谈笑自若。
萧御锦猛地闭了闭眼。怀中人挣扎的力道将他从回忆中拽回。龙涎香裹着少女特有的清冽气息钻入鼻腔,竟让他恍惚间想起暮雪最爱的那株白梅——也是这般,冷冽中透着丝丝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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