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彻底放弃了沟通。
他双目无神地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半小时内被反复碾碎，重塑，然后再次碾碎。
跟一个能把天枢令当杯垫的人，讲这东西代表的世俗权力和无上荣耀？
这跟对一个神仙说黄金有多保值，钻石有多恒久远，有什么区别？
纯属鸡同鸭讲，自取其辱。
他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
在这位祖宗眼里，所谓的奉天阁，所谓的大长老，所谓的至高权力，恐怕就跟路边卖煎饼果子的大爷，或者小区门口跳广场舞的大妈，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他们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仅此而已。
你不能指望一个路过的神明，会对一只蚂蚁的巢穴结构产生多大的敬畏之心。
陆晚灵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撇了撇嘴，拿起遥控器，自顾自地看起了电视。
屏幕上正放着一部狗血淋头的八点档偶像剧，女主角正声泪俱下地控诉男主角。
“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陆晚灵看得津津有味，还顺手拿起桌上的一颗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秦夜的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内心更加崩溃了。
刚才那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交锋，是普通玄门中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场面。
结果这位主角，转头就看起了无脑偶像剧？
这种割裂感，让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分裂了。
“你不懂，”秦夜有气无力地开口，做着最后的挣扎，“李玄同今天能笑着离开，不代表奉天阁就能容忍这种……”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词。
“……挑衅。”
陆晚灵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他不是来试探我的吗？现在试探出结果了，自然就走了。”
秦夜一愣：“什么意思？”
“他想给我画个圈，让我待在圈里。结果发现我站在圈外，他画的那个圈，对我来说太小了。”陆晚灵换了个台，似乎是嫌广告太吵，“所以，他只能选择承认这个事实，然后回去想个更大的圈。”
她的解释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秦夜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李玄同此行，名为招揽，实为试探与规束。他想用天枢令这个“圈”，将陆晚灵这头不可控的猛虎纳入奉天阁的体系之内。
可陆晚灵直接用行动告诉他：你的笼子太小，关不住我。我收下你的“好意”，但我不认你的“规则”。
而李玄同的反应，则更是说明了问题。
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干脆地承认了这次“规束”的失败。
这意味着，在他心里，陆晚灵的价值和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奉天阁现有体系能够处理的范畴。
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或者说，是管不起。
想通了这一层，秦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一直以为自己跟着陆晚灵，是抱上了一根金大腿。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金大腿？
这他妈是抱住了一根擎天柱！
……
与此同时。
公寓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红旗轿车里。
李玄同闭目端坐于后排，面色无悲无喜。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两个黑衣人，依旧如同雕塑，一言不发。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深海。
许久，副驾驶位上那个代号为“影”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大长老，天枢令……就这么留下了？”
这个问题，他憋了一路。
天枢令非同小可，不仅是权力的象征，其本身也是一件强大的法器，更是奉天阁气运的载体之一。
就这么被一个外人拿去……当杯垫？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奉天阁的脸面都将荡然无存。
李玄同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深邃如夜。
“你觉得，她是不识货吗？”
影沉默了。
能一眼看穿周正身上因果，能随手画出逆天符箓的人，会不认识天枢令？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不是不识货，她是根本不在乎。”李玄同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感慨，“我们捧在手心的珍宝，在她眼里，或许真的只值一个杯垫的用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羞辱或挑衅了。”
李玄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窗，望向了楼上那扇窗户。
“这是一种宣告。”
“宣告她与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都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我们想用江河去衡量她，却不知她本身就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任何试图衡量她的举动，都显得可笑且不自量力。”
驾驶位上的另一个黑衣人“刃”，也忍不住身体一震。
他们跟随大长老多年，从未听过他对一个人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不，这已经不是评价了。
这是一种近乎仰望的姿态。
“那我们接下来……”影的声音越发艰涩。
“传我命令。”李玄同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果决。
“第一，关于陆晚灵的一切情报，列为最高绝密，封存档案，任何人不得查阅。”
“第二，通知所有部门，所有人员，但凡与陆晚灵相关之事，一律退避三舍，不得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试探或干涉。”
“第三，”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若遇陆小姐行事，全力配合，不得有误。她的意志，在某些层面上，等同于我的意志。”
“至于那块天枢令……”
李玄同的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就当是……奉天阁送给陆小姐的乔迁之礼吧。既然她喜欢，就让她用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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